肅霜也笑道：“咱們朝廷與突厥人作戰(zhàn)，已經(jīng)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戰(zhàn)績了，這下突厥人的氣焰可被大大打壓了一回，也不敢再輕易進犯了?！?/br>
    裴皇后：“也不可過分樂觀，我聽陛下說，這伏念乃是野狼雄獅一般的人物，這一場仗，絕不是中原與他們的第一場，更不會是最后一場。不過這一次，紀(jì)王的確是立下大功了?！?/br>
    先前張韜一死，長安這邊就準(zhǔn)備讓賀秀他們回來，這件事，裴皇后是知道的。

    縱然太子也許有私心，但因為賀秀沒上過戰(zhàn)場，無法擔(dān)負(fù)起鎮(zhèn)守一方的重任，所以朝廷大多數(shù)人的意見，也都是傾向?qū)⑺倩鼐┏恰?/br>
    未立寸功就被迫回京，站在賀秀本人的立場，自然會滿腹不快。

    但現(xiàn)在他親手殺了伏念之弟，驅(qū)逐突厥人，打了一場小勝仗，回來之后必然會被大肆嘉獎，再不讓他掌兵，就說不過去了。

    裴皇后想起太子與紀(jì)王兩兄弟之間的暗潮洶涌，方才喜悅已經(jīng)逐漸消退。

    肅霜見她一時高興，一時又面沉如水，有些不解，卻見裴皇后神色一變，忽然捂住腹部，彎下腰。

    “快、快去請醫(yī)女，我肚子好疼……”

    ……

    桑云跟在父兄后面，興趣缺缺玩著手指，聽他們談?wù)撃弦牧咳蘸蟮淖呦颍蠖M右耳出。

    桑林回過頭，見她百無聊賴，忍不住訓(xùn)道：“阿妹，我們南夷人對男女并無差別，似阿婆那樣的巾幗英雄，也能成為南夷首領(lǐng)，你是阿爹的女兒，別成日吊兒郎當(dāng)?shù)?，若是我跟著殿下出門，還能指望你幫上忙嗎？”

    桑云嘟嘴：“南夷也不是人人都能成為阿婆，你拿我跟阿婆比，也太抬舉我了！”

    桑林與父親相視一眼，都無奈搖頭而笑。

    桑云眨眨眼：“阿哥，你要隨殿下出門？”

    桑林：“不關(guān)你事?！?/br>
    桑云：“怎么就不關(guān)我事，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出門好不好？”

    兄妹倆的說話聲在進了如今被臨時征用作為賀湛等人落腳點的刺史府后漸漸變小。

    這里的氛圍太肅穆了，舉目四顧，士兵手持兵器，筆直站立，一看就是經(jīng)過戰(zhàn)場洗禮的，身上殺氣絲絲縷縷，令人不敢造次。

    與桑扎一起過來的還有原先并未跟著黎棧造反的頭人們，見狀也都紛紛放輕腳步。

    此處原先被黎棧等人占據(jù)，他們將從城中劫掠而來的金銀財寶裝箱放在此處，又因不識字畫，嫌其礙眼，將這里的字畫擺設(shè)通通撤去，后來賀湛入主此地，下令把黎棧搶來的財物都分門別類讓苦主過來認(rèn)領(lǐng)，所以現(xiàn)在這里一眼望去，除了桌椅之外，空蕩蕩，什么也沒有。

    當(dāng)然，廳中還坐著幾人，安王殿下自然是老熟人了，另外幾位，想必也是朝廷大臣。

    桑扎自然而然準(zhǔn)備上前見禮，卻看到賀融旁邊坐著的人十分眼熟，不由愣住。

    賀融見他們面露遲疑，就主動介紹：“這位是此番討伐匪首黎棧的主帥，興王，這兩位則是譚今與周翊，譚今暫任廣州刺史，等朝廷任命正式下來，以后應(yīng)該也會經(jīng)常與你們打交道的，現(xiàn)在先認(rèn)識一下也好?！?/br>
    桑扎定了定神，忙一一見禮。

    賀湛笑道：“我與桑寨主相處數(shù)日，不是外人，不必多禮。”

    桑扎忙道：“先前不知興王殿下身份，多有怠慢，還請殿下恕罪！”

    賀湛爽朗一笑，起身上前，親手將他扶起：“桑寨主深明大義，不與賊匪同流合污，又在我走后，幫我照顧三哥，我應(yīng)該感謝你才是，何罪之有？”

    桑扎身后，桑云怔怔看著賀湛，震驚與愕然之后，泫然欲泣，淚光盈盈。

    賀湛卻面色不變，朝她微微頷首，笑了一下，很快將視線轉(zhuǎn)向其他人。

    第99章

    賀湛環(huán)顧眾人, 氣質(zhì)與在桑家寨時已截然不同, 收斂笑容的他，甚至比賀融還要多幾分震懾人心的威嚴(yán)，畢竟武人出身，沙場征戰(zhàn)，穿上一身戰(zhàn)袍就掩也掩不住的殺氣四溢。

    尤其剛剛從城門下路過, 看見高懸在城樓上的黎棧首級, 桑扎等人很難不生出畏懼之心。

    再看旁邊的賀融, 反倒多了幾分親切感。

    “安王不日就要啟程返京, 我會在這里多留些時日, 先前安王與你們商議的開辦蒙學(xué)等事宜，就由譚今周翊他們來接手，大家不妨先熟悉一下，以后也好打交道?！?/br>
    賀湛說罷, 為桑扎他們引見譚今周翊等人：“這兩位曾在房州為官多年，主政一方, 也是我與安王信得過的人, 諸位以后在嶺南有何難處，不妨與他們商量著辦?！?/br>
    桑扎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插上話, 忙問：“安王怎么好端端地要回京了？”

    賀融道：“就在你們過來的時候，長安那邊正巧有旨意下來，讓我先行回京復(fù)命，但考慮到此地還還有許多事未了，所以我與興王商議之后, 他決定多留一段時日，以保證順利過渡?！?/br>
    他這一開口，與前些日子在桑家寨的隨意又有所不同。

    此刻的安王已換了一身親王袍服，莊重清雋，容光昳麗。

    “興王與你們也是老熟人了，凡事有他在，你們盡可放心。往后譚今不僅是廣州刺史，還會兼任嶺南五府經(jīng)略使，至于副使一職，朝廷剛剛下發(fā)旨意，同意由你們六部先推舉一人，再由譚今上奏朝廷正式冊封?！?/br>
    先前賀融就已經(jīng)與他們通過聲氣，桑扎自然有所準(zhǔn)備，聞言拱手道：“朝廷天恩，我等感激不盡，我等南夷各寨經(jīng)過鄭重商議，決定推舉敝人為首任副使，桑扎不才，愿以此身，為朝廷效命，為嶺南百姓謀福祉?！?/br>
    說是南夷六部，實際上黎棧等人伏誅之后，他們的寨子就已經(jīng)被并入桑家寨，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賀融賀湛也都屬意讓桑扎來擔(dān)任副使，畢竟對方是歸義夫人后代，又懂漢話，還愿意全力配合執(zhí)行朝廷對南夷定下的政策。

    賀融與賀湛相視一眼，后者頷首笑道：“桑寨主實至名歸，當(dāng)仁不讓，往后你便是溝通漢夷兩家的橋梁了，夷民的生計，朝廷會盡力安排，也得靠桑寨主多多出力了?！?/br>
    賀融也道：“蒙學(xué)的先生，與教授夷民耕種桑蠶，紡織造作的工匠，譚今也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預(yù)計第一批先開辦兩個學(xué)堂，一個在桑家寨，一個在安家寨，都是距離縣城較近的寨子，具體的地點，等你與譚今商議之后，再自行決定?！?/br>
    桑扎感激道：“二位殿下對南夷的拳拳盛情，我們無不銘記在心，來日定要為二位立生祠，供長生牌位！”

    賀湛失笑：“這就不必了，我們做的這些，無非也是希望嶺南能永保太平，桑寨主只要盡力而為，無愧于心，就算是報答我們了?！?/br>
    賀融的目光越過桑扎，落在他身后躍躍欲試，一直想要說話的桑林身上，忽然道：“桑寨主，我在南夷這段時日，與桑林相談甚歡，如今回京，也想帶他一道走，讓他出去增長些見識，以后也才能更好地為嶺南百姓出力，不知桑寨主意下如何？”

    桑扎一怔，他下意識想到那些與人質(zhì)有關(guān)的中原典故，但桑林卻明顯沒有老爹那么顧慮重重，想也不想，立馬就道：“我愿意！”

    賀融似乎看出桑扎的猶豫，笑了笑：“桑寨主不必?fù)?dān)心，我沒有扣下桑林為質(zhì)的打算，只是桑林身手不錯，一輩子都待在嶺南一隅，委實有些可惜，他應(yīng)該有更廣闊的路可以選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