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趾[無CP]_分節(jié)閱讀_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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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今與周翊都沒有做聲。 如今新帝登基不久, 雖然南北都不怎么平靜, 但哪朝哪代沒有這樣的事?老百姓只管自己那一畝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升斗小民身處國家一隅,鎮(zhèn)日憂心柴米油鹽, 若上面有幸來了個勤勤懇懇的縣令, 治下清明公正, 百姓日子好過, 身處其中, 自然覺得盛世太平,除非天下大亂,社稷將傾,四處都是兵荒馬亂, 天災(zāi)人禍,他們才會嗅到改朝換代的氣息。 所以, 從另一個層面上說, 雖然民心推動了一個朝代的興亡,但民心同時也是愚鈍的, 非得等到切身利益受損,他們才會有所感覺。 但對于中上層官僚而言,如譚今與周翊等人,因為官主政,站得高, 自然可以看得更遠一些,他們卻已經(jīng)隱約感覺到不同尋常的變化。 最明顯的,就是東突厥的態(tài)度。 先帝在位時,東突厥也曾時不時過來挑釁,與朝廷發(fā)生沖突,雙方互有輸贏,后來蕭豫反叛自立,朝廷措手不及,讓東突厥趁虛而入,裴皇后的父親也因此戰(zhàn)死沙場,但那一役,東突厥同樣損失不小,加上東突厥內(nèi)部有反對伏念可汗的部落勢力,雙方就此僵持,而后當(dāng)時還是皇孫的賀融與賀湛親赴西突厥,說服真定公主與朝廷合作,就此形成朝廷與東、西突厥,以及蕭豫的涼國四方勢力并立,互相牽制的局面。 總的來說,危而不亂,亂而未戰(zhàn),大抵是這么個局面。 然而現(xiàn)在,東突厥忽然又開始活躍起來,并隱隱有向中原進攻的勢頭,這種情況下提出聯(lián)姻,就更加耐人尋味了。 譚今他們在竹山縣時,曾與嘉祐帝,也就是當(dāng)時的廢庶人賀泰有過不少接觸,知道今上不是一位雷厲風(fēng)行,做事果決的主兒,這樣一位帝王,在太平盛世可以當(dāng)個守成之君,但問題是,先帝留給他的,并不是一個人人稱頌的盛世,而是危機四伏的天下大勢,其中哪一個危機處理不好,都有可能發(fā)生接二連三的效應(yīng)。 周翊就曾私下跟譚今談到這個問題,當(dāng)時把譚今嚇得臉色大變,恨不得立馬把他的嘴縫上,反倒找來周翊的鄙視:“瞧您嚇得這樣,這不是只有咱們倆嗎,若有外人在,我也不至于隨口亂說!” 譚今教訓(xùn)他:“你還想上哪兒去說?這種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而且情況未必有你說得那么嚴重!” 周翊不同意:“怎么不嚴重了?先帝在時,隴西就變成了大涼國,還姓了蕭,這就是分疆裂土了,說得不好聽些,先帝這是丟了祖宗打下的江山,難怪我聽說先帝駕崩之后,周相那幫人一開始還不肯給先帝上太宗廟號。而且我不信以安王和興王他們的睿智,會察覺不到,蕭豫如今尾大不掉,若不早日鏟除,一口肯定會變成心腹大患!” 譚今沒好氣:“你說得輕巧,怎么鏟除?!朝廷要錢沒錢,偌大一個東突厥還在那兒呢,回頭打了蕭豫,朝廷把底子都掏空了,伏念立馬會過來撿便宜,你信不信?而且你別忘了,幫著高祖皇帝得天下的那些老臣,可有好一些還活著呢,像蕭豫,還有之前造反的樂弼,正是功勞與能耐養(yǎng)出了他們的野心,所以現(xiàn)在無論如何都不能亂?!?/br> 這番話出自譚今之口,訴之周翊之耳,除了他們倆,誰也不知道。 但他們二人歷任地方,尚能有如此感受,如賀融賀湛等,窺見的更不止帝國一角。 回到眼下,譚今想起那天夜里與周翊深談的話,想要提醒賀湛,不可對東突厥掉以輕心,又怕此話出口,過于唐突,他猶豫半晌,忽然看見賀湛一拍大腿。 “不對!”賀湛道,“伏念并不是真想聯(lián)姻,他只是在試探?” 譚今與周翊對視一眼,后者問道:“殿下何出此言?” 賀湛道:“真定公主曾與我們說起伏念的為人,說他性情狡詐多變,野心絕不止于一個東突厥。三哥也說,伏念那樣的人,可能不像歷代突厥可汗那樣,滿足于入關(guān)搶掠一筆就走,一旦有機會,他必然會叩關(guān)與西進,將自己所能看見的疆域全部收入囊中。所以,這樣的人,就算陛下真許配一個公主過去,他也不可能安分守己的,更有可能是想試探朝廷的態(tài)度?!?/br> 周翊順著他的思路,沉吟道:“如果朝廷答應(yīng)他的要求,他就會知道朝廷現(xiàn)在不想打仗,也沒有能力打仗,想以聯(lián)姻來求和?!?/br> 譚今一驚:“不錯,看來伏念已經(jīng)將東突厥內(nèi)部反對他的殘余勢力都一掃而空,轉(zhuǎn)而盯上中原了。” 賀湛:“草原鐵騎摩拳擦掌,打一仗在所難免,只不過現(xiàn)在張侯一死,讓伏念覺得機會降臨了……不行,我得立馬上疏,勸諫陛下,讓他不要答應(yīng)伏念的要求,否則以后就麻煩了。” 譚今委婉道:“殿下,要不要去信安王,與他商量一下?” 賀湛搖頭道:“不必,三哥若在,肯定也會這么做的。鴻漸?!?/br> 周翊拱手:“在。” 賀湛:“你讓人去與我們在城內(nèi)安插的細作聯(lián)系,讓他們在城內(nèi)散布我們大軍即將攻城的消息,我要盡早將黎棧那幫人給逼出來,否則我軍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糧草,這么拖下去,朝廷那邊該著急了?!?/br> “是?!?/br> …… 接連幾日的陰天終于在今日消失,一大早,陽光就將整片天色都照亮,連帶天空都變得湛藍如水。 賀融與桑林踩著陽光回到暌違數(shù)日的桑家寨,桑扎沒在寨里,一位長老出來相迎,酒水與飯菜是早就備好了的,當(dāng)?shù)厝顺燥埾矚g放香料,菜肴與中原也大有不同,賀融起初還不大習(xí)慣,現(xiàn)在這么多天過來,反倒逐漸喜歡上。 抬起頭左右看看,賀融奇怪道:“往常這個時候,桑云怕是早就出來了吧,怎么這會兒倒不見人?” 桑林撲哧一笑:“那丫頭成日聒噪不休,沒個安靜,也只有殿下會惦記她了?!?/br> 他花了將近一個月,跟著賀融一道走遍附近十八個寨子,其中就包括最大的安家寨和林家寨,桑云跟他們跑了幾天就沒了新鮮感,先行打道回府,還纏著賀融要了幾道食譜,準備回來大顯身手,也不知如今到底鼓搗出什么結(jié)果了。 所謂南夷六部,其中并不是六個寨子,每個部落都有好幾個寨子,像桑家寨,其實底下也有幾個小寨子,寨民并不姓桑。 賀融這一趟出去,原本想要讓縣令增加縣學(xué)名額給南夷人的法子,卻在各個寨子碰了壁,只因這些寨子的人,多數(shù)不會講漢話,更不要說進縣學(xué)去讀書了,恐怕讓他們認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全。賀融發(fā)現(xiàn)自己之前的想法還是過于樂觀了,與那些幾近茹毛飲血,刀耕火種的寨民比起來,如桑扎這些人,能讀會寫,已經(jīng)算南夷人中十分了不得的了。 他不得不改變原本的主意,轉(zhuǎn)而思索更為可行的方法。 正如他與賀湛所說的那樣,對南夷的治理,并非一夕之功,而推進的過程中,不可避免會碰見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賀融不希望自己拍腦袋想出來的法子,會在自己離開之后被廢止,又或者讓南夷人怨聲載道,那樣就不會令夷民歸心,而是把他們往外推了。 對桑林而言,他跟在賀融身邊,同樣受益匪淺。 自小祖母就教導(dǎo)他,天下四方,南夷居一,但中原幅員遼闊,有能耐的聰明人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若有機會,定要走出去多看看別處,這樣才不會一輩子都困在桑家寨,像黎棧那些人一樣,偏狹偏激,鼠目寸光。 那時候的桑林聽在耳中,并沒有太大反應(yīng),直到黎棧反叛,竟還占了廣州城,引得朝廷震怒,大軍南下,祖母的預(yù)言竟一一應(yīng)驗,桑林這才驚覺,自己與父親這兩代,比起祖母來,實在多有不如,難怪祖母生前沒少長吁短嘆,為桑家寨的前程而憂心。 安王的出現(xiàn),讓桑林看見一絲曙光,一絲能夠為南夷百姓帶來福祉的曙光。 跟對方相處越多,交談越多,桑林就越是感覺到自己以往的淺薄,越是堅定了一個想法。 那頭賀融還在思索教化南夷百姓的難題,他對桑林道:“我打算讓每縣的縣令,派出一定數(shù)量的蒙學(xué)先生,到每個寨子里教授孩童啟蒙,從《三字經(jīng)》、《千字文》開始,那些先生的束脩,由縣里來出,每三年一考,學(xué)業(yè)優(yōu)秀者,可得先生推薦入縣學(xué),你是南夷人,對民情比我了解,你覺得如何?” 這便是桑林覺得安王殿下另一個可貴之處了,對方明明博聞強識,胸中自有丘壑,卻肯虛心詢問別人的意見,不會不懂裝懂,比他從前接觸過的某些高高在上的地方官,不知要強上多少。 他認真想了想,點點頭道:“我覺得這個法子不錯,不過殿下,安家寨那些地方,多數(shù)在山林之中,氣候濕熱,起居簡陋,尋常教書先生,恐怕也不想到那等地方去?!?/br> 賀融:“所以要想法子先將寨民遷下山來。之前我跟你阿爹已經(jīng)去看過了,這附近還有不少荒地可以開墾,回頭等大軍平定叛亂,我會讓新任的廣州刺史派人過來教授你們一些耕種的法子,給你們送些工具,把做法教給你們,你們再教給其他人,在山中打獵度日,靠山吃山,終究不是長久之計?!?/br> 其實南夷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好些人下山與中原百姓混居,之前因為爭牛而與漢民起沖突的南夷人就是其中之一,但這畢竟只是一小部分。語言習(xí)俗,生活方式的不同,才是他們與中原人發(fā)生矛盾的根本原因。 桑林高興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殿下用心良苦,是南夷百姓之福!” 賀融還未來得及與他細說法子,桑云就出現(xiàn)了。 她先在門口探出腦袋,露出一個古靈精怪的笑容,然后不知從哪變出一個托盤。 “殿下,我琢磨了好些天的食譜,知道您要回來,特意做了幾道菜,您快來嘗嘗!” 她性子活潑,連說話也透著歡快,讓人聽了就不自覺心情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