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湛不敢置信：“你怎么這么賴皮！主帥當(dāng)前，你這樣拒不回答，我是可以把你軍法處置的！”

    賀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老神在在，讓賀湛火冒三丈，又拿他沒法子。

    “三哥，你若是這樣，我不會讓你上山的！”

    “四策足矣。”賀融總算說了實話。

    賀湛沒好氣：“愿聞其詳！”

    賀融：“敕封以離間，薄賦以安撫，教育以分化，聯(lián)姻以融合?！?/br>
    有些賀湛聽得明白，有些卻模模糊糊，令人半懂不懂。

    “何謂教育，如何教育？南夷人性情蠻橫，逞兇斗勇，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讓他們安分下來的。”

    賀融搖搖頭：“這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做成的，起碼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八年十年才見成效，正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自古都道中華貴于夷狄，夷狄既為天朝百姓，便該一視同仁，今日之局面，不唯獨地方官重中華而賤夷狄，也有朝廷長久以來輕忽大意的過失。長此以往，嶺南一帶最終只會變成政令不通，民風(fēng)蠻橫，官員畏而不敢至，百姓居而寢食難安之地。我們既然來了，便要一舉將問題解決，不能殺幾個人，拍拍屁股回去領(lǐng)功，又把難題丟給地方官去煩惱?！?/br>
    聽至此處，賀湛心有所感，脫口而出：“帝道云龍合，民心草木春！”

    賀融微微一笑。

    第86章

    作為南夷六部之一的桑家寨的頭人, 桑扎最近心情不大好。

    影響他心情的是兩封來信, 一封是叛軍首領(lǐng)，同為南夷人的黎棧派人送來的，另外一封，則出自朝廷南下大軍正帥賀湛之手。

    “阿爹現(xiàn)在呀，就像咱們昨晚吃的燒豬rou一樣, 誰都想來夾上一口！”俏皮的少女在旁邊調(diào)侃。

    桑扎哭笑不得抬起頭, 看向愛女：“阿爹我是燒豬rou, 那你是什么？”

    桑云笑嘻嘻, 抬起下巴朝兄長示意：“阿哥, 你是什么？”

    桑林白了她一眼，對桑扎道：“阿爹，這兩封信，您要怎么回？都回？還是都不回？”

    “你覺得我要怎么回？”桑扎將信丟到一邊, 頭疼道。

    他這可不是為了考驗兒子，而是真的難以抉擇。

    桑林道：“桑家寨又沒興趣跟著黎棧造反, 黎?，F(xiàn)在看似風(fēng)光, 等朝廷大軍一到，根本不堪一擊, 我們干嘛跟著他起哄，他的信不回就是了！”

    桑扎道：“那朝廷的信也不回？”

    桑林點點頭：“現(xiàn)在南夷六部都叛出朝廷，我們要是跑去投靠，那跟走狗有何區(qū)別，是要被族人唾罵的！”

    正說著話, 一名老者從外頭進(jìn)來，桑扎對他甚為尊重，親自起身迎上去。

    “侗阿爺！”

    老者問：“我聽說黎棧那邊來信了。”

    桑扎將兩封信都遞過去，“正是，還有朝廷的?！?/br>
    老者詫異：“朝廷來信作甚？勸我們投降？”

    他將信又還了回去：“我看不懂中原人的字，阿林，你來念?！?/br>
    桑林道：“讓我們棄暗投明，念在阿婆生前對朝廷忠心耿耿，維護(hù)大義的份上，不要助紂為虐……哦，就是不要跟著黎棧造反的意思。”

    老者冷笑一聲：“中原人素來狡詐多變，你阿婆就是中了那幫中原人的詭計，才會看不清真相，她為中原人勞碌一輩子，最終又得了什么好處，不過是一個虛名罷了，南夷六部，私底下沒有不怨聲載道的，說你阿婆被中原人收買了，所以現(xiàn)在你阿婆一死，黎棧才能找到機(jī)會，煽動六部分裂……”

    “侗阿爺！”少女不服氣道，“阿婆不是被中原人收買，阿婆是不想南夷人自己打自己，才統(tǒng)一了六部，有她在，朝廷都得給我們面子，不敢任意妄為，是阿婆去世之后，南夷才開始分裂的，這不是阿婆的錯！”

    “小云！”桑扎喝止女兒。

    少女不肯讓任何人詆毀她敬愛的阿婆，急得眼眶都紅了：“就我知道的南夷人，他們個個尊敬阿婆，根本不是侗阿爺說的那樣！”

    她的兄長桑林雖然沒有直接反駁老者，卻也露出一臉不悅的表情。

    桑扎對老者歉意道：“他們兄妹倆從小就是被他們阿婆帶在身邊教養(yǎng)的，祖孫感情很深，還請侗阿爺不要跟他們計較?！?/br>
    老者搖搖頭：“我知道，你們阿婆是你們的親人，可也別忘了，她是中原漢女出身，本來就是偏袒中原人，她永遠(yuǎn)不會跟我們一條心?！?/br>
    桑扎道：“那侗阿爺?shù)囊馑?，是不要理會中原朝廷的來信？?/br>
    老者：“南夷人只有團(tuán)結(jié)起來，才能抵抗中原人，黎?，F(xiàn)在已經(jīng)給我們指了一條很好的路，想要讓南夷強(qiáng)大，我們六部就要緊密團(tuán)結(jié)，像你阿婆在世時那樣，統(tǒng)一由一個頭人來領(lǐng)導(dǎo)，只不過這個頭人，不能是中原人，必須是土生土長的南夷人！”

    桑扎皺眉，遲疑道：“那這樣一來，豈非和朝廷作對？我們南夷人雖然人多，卻也比不上朝廷大軍訓(xùn)練精良……”

    老者斷然道：“但我們有深山，有瘴毒，只要四散往山里一躲，那些中原人又能奈我們何？”

    桑扎無言以對，他本來就不善言辭，也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只覺這番話不無道理，卻又不太妥當(dāng)。

    正思忖之際，外頭就有人進(jìn)來稟報，還慌慌張張，大驚小怪：“寨主，寨主！朝廷來人了！”

    桑扎一驚，隨即又鎮(zhèn)定下來：“慌什么，他們又不是沒派人來過，是不是又送信過來了？”

    “不是不是！”年輕人忙道，“是派了大人物過來！”

    “經(jīng)略使已經(jīng)被黎棧殺了，他們還能派誰過來？不會是洪州刺史姜尋吧？”老者撇撇嘴，輕蔑道。

    年輕人吞了吞口水：“據(jù)說是大軍副帥，他們的安王，當(dāng)今皇帝的三兒子！”

    幾人面上不約而同露出驚容，面面相覷。

    桑扎追問：“你沒弄錯對方身份吧？”

    年輕人：“沒有，對方報了名的，哦對了，還有名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