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人很多。

    “每次去你家都買禮盒，會不會顯得很沒誠意，這次送點別的吧?！鄙蚩?，“護膚品怎么樣，你mama平時都用什么牌子的？”

    沈郡推著購物車，叫了簡舟兩聲都沒反應，回過頭，發(fā)現(xiàn)他家小朋友正站在堆滿糖果的貨架前流連忘返，不禁有些好笑，伸手把人拎回自己身邊，“說真的，你畢業(yè)以后我給你開家糖果屋算了，天天泡在里面，省得一看見糖就拔不動腿?！?/br>
    簡舟把一包牛奶糖放進車里，認真思考了一下沈郡的提議，搖頭，“不用，雖然我還沒想好以后具體要做什么，但大體方向還是有的，不想再變了?！?/br>
    “難得啊，我家小朋友都開始規(guī)劃未來了?！鄙蚩ず闷娴貑?，“能不能透露一下，大體方向是什么？”

    簡舟微微抬起下巴，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掙錢?！?/br>
    “嗯？”沈郡愣了兩秒，看著小朋友一本正經又帶點驕傲的小表情，憋住笑鼓了鼓掌以示贊賞，正色道，“你這個方向……挺實在的，有錢途?！?/br>
    “這你也信？”簡舟沒繃住，笑了出來，“騙你的，賺錢養(yǎng)家還是你來吧，至于我……”

    沈郡順口接上，“負責貌美如花？”

    簡舟輕輕踹了沈郡一腳，正想說話，身后舉著大箱子往貨架上補貨的營業(yè)員突然踉蹌一步，撞到了他的背上。

    營業(yè)員手中沉重的箱子砸到了地上，嘩啦一聲，小袋的糖果頓時四處散落。

    “小心?！焙喼坜D身扶住了險些滑到的營業(yè)員，蹲下幫他把一地的糖果撿起來放回箱子里。

    營業(yè)員驚魂未定，好半天才回過神，連忙也蹲下收拾狼藉，接過簡舟手里剛撿起來的糖果，連聲道謝，“謝謝，謝謝，不麻煩您了，我來吧。”

    “不用謝?！焙喼厶Я颂ь^，目光無意間掃過對方面容，臉上清淺的笑容一僵，他猛然起身，驚慌失措地退后幾步，直到撞進了沈郡懷里，才咬著唇壓下了逃跑的沖動。

    “慢點，笨手笨腳的。”沈郡扶住簡舟，笑著說了他一句，卻發(fā)現(xiàn)小朋友臉色不太對勁，“怎么了？簡舟？”

    聽到這個名字，營業(yè)員停了下了手里的動作，上下打量簡舟一圈，不太確定地問，“簡舟？你小時候是育才小學的嗎？二班的？”

    簡舟咬緊了牙關，盯著地面不說話，察覺到沈郡握住自己手腕，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他才勉強放松酸澀的咬肌，擠出一個字，“是?！?/br>
    “還真是你，變化挺大的嘛，我差點沒認出來?！睜I業(yè)員拍了拍簡舟，露出熱情的笑容，像是偶遇了多年未見的好友，“好久不見了，老同學，你還記得我嗎，我王霸單啊?！?/br>
    記得。

    怎么可能不記得。

    小時候欺負過他的人，他每一個都記得，每一個都不會忘！

    就算他想忘，噩夢也不允許。

    被王霸單碰到肩膀的瞬間，簡舟身體本能地抖了一下，他狠狠拍開對方的手，“別碰我?！?/br>
    王霸單的手停在空中，半晌，他尷尬地撓了撓頭發(fā)，說，“嗨呀，你該不會還為小時候的事生氣吧，那時候咱們都小，不懂事，別那么小心眼嘛?！?/br>
    “道歉?！焙喼鄞驍嗤醢詥危乖谏韨鹊氖志o緊攥成了拳頭，他緩緩抬眸，目光冷硬如冰，“給我道歉。”

    “好吧，好吧，我道歉?！蓖醢詥温柤纾唤浶牡卣f，“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是有點過了，不好意思了?！?/br>
    有點過？

    把一個六七歲的孩子，一個已經有羞恥意識的男孩子當眾扯光衣服，在他們心里，就只是……有點過？

    簡舟莫名就覺得想笑，他攥住王霸單領口，骨節(jié)泛白，一字一句寒聲說，“我不接受。”

    “你有病啊，不接受你讓我道哪門子歉！”王霸單被領子勒得喘不上氣，臉色憋得通紅，頓時火氣上涌，用力掰著簡舟的手，“都說了小時候不懂事，又不是故意的，你至于記恨到現(xiàn)在嘛，再說你小時候自己討人嫌，一副假清高的樣子，對誰都愛答不理的，還好意思怨我們欺負你??！”

    王霸單掰不開簡舟的手，指甲卻在他手背上留下一道道紅痕，沈郡沉著臉扣住王霸單手腕，“手拿開。”

    “拿也是他先拿開！”王霸單掙扎片刻，發(fā)了狠，抬腳就想往簡舟身上踹。

    記憶里高高壯壯的小霸王如今比自己都矮了半頭，以簡舟的戰(zhàn)斗力，閉著眼都能把人踹飛，可看到對方抬腿，理智卻瞬間被恐懼淹沒了，他驚慌地松了手，躲到沈郡身后，下意識地護住衣服。

    等他反應到自己的行為，臉色剎那間變得無比難看。

    沈郡側身躲開王霸單踹過來的腿，一腳踢在他膝蓋上。

    “他小時候什么樣子都不是你欺負他的理由，讓你道個歉還委屈你了？”王霸單腿一軟，還沒來得及摔倒，就又被沈郡拎小雞一樣扯著后領拎起來，“道歉是你們這群施暴者的本分，接不接受是簡舟的自由，他不接受你也得道?！?/br>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有年紀大的營業(yè)員看不過去，叫來了超市保安，從人群外艱難地擠進中心。

    “這位顧客，怎么回事兒，咱有話好好說，你先放開小王?！北０泊笫鍝醯酵醢詥紊砬埃Z重心長地勸，“你們這些年輕人，咋火氣那么大，有事情咱解決事情，別動不動就上手。”

    沈郡退后一步，雙手報臂，目光依舊很冷，對王霸單說，“道歉，真誠點。”

    王霸單盯著沈郡，不肯開口，圍觀者的竊竊私語倒是愈發(fā)大聲。

    “這倆人故意來找茬的吧，我看剛才明明是他們先動的手，還一個勁讓小王道歉?！?/br>
    “也不好說，有可能之前結了梁子呢。”

    “人小王這孩子也從咱這干大半年了，平時老實本分的，脾氣也好，能結什么梁子?。俊?/br>
    “這倒是，我前幾天還看小王幫一老太太拎東西呢，挺懂事的一好孩子?！?/br>
    “估計不小心得罪了人吧，這倆人一看就是那不講理的，可憐小王這孩子了。”

    ……

    簡舟從背后扯了扯沈郡衣服，小聲說，“想打人?！?/br>
    沈郡轉身看著他，壓低聲音問，“還記不記得我教你的？”

    “記得?！焙喼垡来紊斐鰞筛种?，說，“第一，要在沒有人而且監(jiān)控拍不到的地方，第二，要往你教的那些部位打，不能把人打出毛病來。”

    簡舟說著掃了一眼圍觀的人，很不爽，“好吧，一會兒沒人再打，走?！?/br>
    超市外艷陽高照，簡舟從出來就一直坐在路邊的座椅上發(fā)呆，臉頰被太陽曬得微微泛紅。

    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打王霸單一頓還有沒有意義，可是不打，又覺得不甘心。

    老實本分？懂事？好孩子？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評價的時候，簡舟甚至覺得怨恨都提不起力氣，心中只剩下了茫然和荒誕。

    為什么一個曾經做了錯事不知悔改的人，想要當好人了，就輕輕松松能得到別人的贊譽呢？

    做錯事沒有成本嗎？做錯事沒有代價嗎？

    可被他那些錯事傷害過，念念不忘，夜不能寐，到如今都走不出噩夢的受害者又算什么呢？

    臉頰突然一涼，簡舟打了個激靈，抬起頭，發(fā)現(xiàn)沈郡正把冒著寒氣的冰激凌貼在自己臉上。

    “吃吧，你最愛的牛奶味?！鄙蚩ぐ驯ち枞剿氖掷铮俺燥柌庞辛獯蛉??！?/br>
    平日里香甜的冰激凌變得索然無味，冷冰冰地從口中一路涼到了胃里，簡舟吃了兩口就沒興趣了，咬著木質的小勺，含糊不清地說，“我剛才，居然還在怕他，我是不是特別沒用啊？”

    “這有什么？”沈郡揉了揉簡舟腦袋，說，“小時候被狗咬了長大以后也還是會害怕啊，這不是很正常嗎?！?/br>
    “可咬人的狗永遠都是咬人的狗，壞人卻能變成好人?！焙喼蹜崙嵉赝诹艘淮笊妆ち枞M嘴里，把自己冰了個透心涼。

    “我現(xiàn)在打了他，是不是就變成壞人了？”冷靜下來之后，突然就很泄氣，簡舟拉了下沈郡的手，怏怏地說，“算了，不打了，回家。”

    “小孩子才分好人壞人。”沈郡戳了戳他的額頭，“眉頭皺這么緊，不打他一頓你能咽得下這口氣？”

    簡舟點頭點了一半，就聽沈郡繼續(xù)說，“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虧，不打你可別后悔，要不等你想打了找不著這人怎么辦？”

    ……也是！

    簡舟猛地站起來，拉起沈郡，氣勢洶洶往超市里走，“走，打人去，先打了再說?！?/br>
    ※※※※※※※※※※※※※※※※※※※※

    小劇場（某沈姓男子攻的地位頻頻遭受質疑，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敗壞？） 某誩：郡郡你自己反思一下，為什么你作為攻的地位會遭受質疑？ 沈郡：挽袖子。 某誩：沈哥沈哥，這一定不是你的錯，一定是某個無良作者開假車，描寫的太不詳細了，下次一定…… 管理員：拔刀。鎖文警告.g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