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平時好脾氣的莫沫此刻翻了個大白眼，去你的，老子要睡覺了。

    天剛亮堂，羅殷就醒了，但渾身不能動彈。他聽見空調(diào)吹風(fēng)的聲音，聽見雪粒哐當(dāng)敲上玻璃，雙眼酸澀脹痛，腦袋遲鈍昏沉。他知道自己難得放縱地喝醉了，還醉得形象掃地，威嚴全無，醉得不像眾人眼里霸道傲慢的羅殷。

    躺了許久，臥室外的腳步聲來來往往，終于是停頓消聲，他這才慢吞吞起身。

    這間房子當(dāng)初裝修就按他的喜好，是北歐簡約的風(fēng)格，他精心挑選的黑木桌上，卻鋪著一塊格格不入的塑料桌布。小小的一塊桌布上擺滿了餐盒，里面裝滿了熱騰騰的豆?jié){油條炸醬面，還有一碗他只有小時候經(jīng)常吃的桂花糊。一小碗桂花糊，用白白的陶瓷碗裝著，因為有紅棗，就有點微黃，桂花糊里懸浮著紅棗絲，米酒，桂花和小湯圓，猶如琥珀一般晶瑩剔透。

    羅殷不免懷念地端起碗嘗了一口，毫無滋味，才發(fā)現(xiàn)碗下壓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自己加糖，冷了放微波爐加熱。我先回去了，有事電聯(lián)。莫。

    第4章苦咖啡

    在羅家被失業(yè)后，莫沫也沒空閑幾天。之前他參加同學(xué)聚會，以前大學(xué)時期要好的室友搗騰了一家奶茶甜品店，正為缺人發(fā)愁。兩人一拍即合，莫沫就此答應(yīng)去奶茶店做事，算不上什么正經(jīng)工作，也好過一直待在家里無所事事。

    奶茶店開在商務(wù)區(qū)內(nèi)，小小的一間門面，上下兩層。一樓點餐，二樓擺了幾張桌椅供人休息就餐。裝修風(fēng)格上特意往復(fù)古懷舊靠攏，連店名都獨樹一幟，在門外掛著“芳園”字樣的招牌。

    原先店里就有一個收銀小妹，一個糕點師傅，加上老板陳超然三人能對付，后來拓展了外賣業(yè)務(wù)，常常忙不過來，這就拉來了莫沫。

    莫沫在店里熟悉了幾天，驚詫于這小小奶茶店生意居然很不錯。十點開始準(zhǔn)備各種材料，十二點正式營業(yè)，一直到晚上九點。為的就是中午晚上兩個就餐高峰。寒春時節(jié)，手捧一杯溫?zé)犸h香的奶茶，渾身都熨帖了。

    外賣范圍主要是附近的寫字樓，他仔細又耐心，從沒錯送少送，和幾個常客聊熟了后差不多都摸清了他們的點餐喜好。

    晚上送餐高峰過去，莫沫卸下保溫箱，倒了一杯溫水咕咚咕咚灌下肚。陳超然拉著他上樓吃東西，以茶代酒碰了碰杯，“辛苦了兄弟，多虧了你?！?/br>
    莫沫笑了笑，也碰了碰陳超然的杯子。

    陳超然待他很和氣，他上下班不用打卡，店里飲料吃食隨便拿。莫沫心知肚明，從來不得寸進尺，每天按時來去，和其他人無異。只不過心底多多少少還是羨慕失意，同一批畢業(yè)，他還是默默無為的他，陳超然已經(jīng)把自己的事業(yè)做的有聲有色。

    不過仔細想來，陳超然走到今天，也是有跡可循。大學(xué)時期，莫沫隨波逐流的時候，陳超然就積極參加各種校內(nèi)外活動，很快在新生中脫穎而出。不光愛“出風(fēng)頭”，學(xué)業(yè)上從不遲到早退缺課，每每都是獎學(xué)金第一人，他這樣的“不合群”，當(dāng)時就被疏遠在外。

    “莫沫，莫沫？”陳超然打了個響指，把莫沫從回憶里拉回來，“反正也沒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br>
    “沒事，就突然覺得你變了很多?！?/br>
    陳超然裝模作樣地抹了抹頭發(fā)，“來，說說哥是怎么變帥了?！?/br>
    “當(dāng)我什么都沒說?！?/br>
    “別這樣啊，你說你說，我虛心接受，看情況改正。”

    在莫沫看來，陳超然有種飛揚的神采，敢說就敢做，讓他傾羨不已。

    “莫沫，有顧客找你哦?！笔浙y小妹從樓梯探頭，喊了一聲。

    “你這樣就很好。我去忙了。”莫沫說完，留下陳超然一人。

    收銀臺前站著一個四顧探望的年輕女生，看見莫沫下樓使勁招手，“這里這里！”

    莫沫對她印象很深，叫徐曼，剛畢業(yè)不久，做公司前臺，人很活潑又自來熟，常常扯著他聊天。

    “還沒下班??？”

    “項目組加班都陪著唄，”徐曼苦著臉，“你們這小蛋糕啊飲料之類的還有多少？”

    “你要多少我們有多少，我們對顧客都是有求必應(yīng)啊?！标惓蛔艘粫?，也下樓來，正巧聽見這么一問，就接了一句。

    “要的不多，一人份是各一杯奶咖不加糖，糖包單獨給，三塊培根三明治，麻煩老板三十人份的，送過去結(jié)賬?！?/br>
    確實也不多，可現(xiàn)在臨近關(guān)門，現(xiàn)成品所剩無幾，要做還得時間，好在是拿來當(dāng)宵夜點心，還來得及做。陳超然先掛了結(jié)業(yè)的門牌，他學(xué)了怎么沖調(diào)也留在后廚幫忙，莫沫和收銀小妹分裝打包。

    全部準(zhǔn)備妥當(dāng)后莫沫送了過去，前腳剛踏進店門就接到徐曼的電話，“還有一杯冰咖啡，不加糖不加奶，馬上就要?！?/br>
    既然對顧客有求必應(yīng)，也不過是再跑一趟的功夫。莫沫拿了咖啡，尋思著又拿了三塊三明治，一起裝進保溫盒，轉(zhuǎn)身沖進夜里。他到的時候，徐曼看到他急地跳起來，提著咖啡往后面辦公區(qū)跑。

    總算忙完了，莫沫松了口氣，進了電梯，門剛合上，一只手攔住了。定睛一看，不是羅殷又是誰。他趕緊低下頭，視線里羅殷的手按下樓層1，此后再無動作。

    明明還算寬敞明亮的電梯里，站進來一個羅殷后，空間就變得逼仄暗淡。好在羅殷只安靜站在原地，不知道什么沒有認出他，還是不屑于和他搭話。

    電梯終于停了，莫沫迫不及待站在門后，等了又等門都未開，抬頭一望，電梯才堪堪停在10樓。10樓的顯示燈沒亮，電梯門固執(zhí)地緊閉，這一切都應(yīng)照著莫沫心里糟糕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