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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細(xì)作養(yǎng)成筆記(NP)在線閱讀 - 初入

初入

    “芳菲?!蹦凶映膛疽?,那侍女忙不迭地領(lǐng)著嵐煙上前,雙手恭恭敬敬交上銀鏈,“主子?!?/br>
    嵐煙是瞧過那賢王的畫像的,早就把他的模樣鐫刻于心,現(xiàn)在離這個“賢王”那么近,她卻越發(fā)局促不安來,試圖把他從面具中露出的容貌和印象里那個人重合在一起,卻好像怎么也對不上。

    這人不是賢王?她心中驟然泛起這可怕的猜想。

    “你叫什么?”男子平和開口,低淳磁性。

    “蘭…蘭言…”原本熟捻于心的回答,在激烈動蕩的不安中變得不那么自信起來。她只覺得這男人目光深邃犀利,在這眼神下她難說半句謊話。

    “蘭言?!蹦腥酥貜?fù)了一遍她的名字,納入口中細(xì)細(xì)地嚼碎了。

    嵐煙垂下頭,裝得怯懦緊張,實際飛快地思量著。

    最壞的情況是,這個人不是賢王,而是影鴉都沒有預(yù)想到的人物,導(dǎo)致影鴉的內(nèi)應(yīng)沒有接上,計劃正向一個極差的方向發(fā)展。

    遇上弱一點的人,她自己也能應(yīng)付,直接脫身就好,但是眼前這人深不可測,若是強行離開,她的小命可能都保不住。

    拍賣會即將結(jié)束,周圍有賓客開始陸續(xù)離席了。

    房中三人也動身準(zhǔn)備離開,男人一直牢牢牽著手中細(xì)長銀鏈,不給她半點逃脫的機會。直到下船一處不起眼的馬車旁,她都只能老老實實地呆在男人旁邊。

    她的感覺不會出錯,銀鏈那端傳來幾分凌厲的內(nèi)氣,這個人定是個身懷不凡修為之人。昨夜男人的話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中:揚州果真藏龍臥虎。

    一上馬車,男子就將面具隨手?jǐn)R置一旁。當(dāng)他摘下面具那一刻,嵐煙最后懷有的希望也轟然崩塌,眼前的人儼然是個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眉目如畫,薄唇微抿,和年至而立的賢王無論如何也重合不到一起。

    計劃失敗了。她沉沉閉上眼,現(xiàn)在只能靠自己了。無論如何,最好的辦法是先裝成真正被買下的婢女,騙過眼前這個男人,直到靈鵲們找到她。影鴉的眼線向來天羅地網(wǎng),一夜時光已經(jīng)足夠。

    那么決定下來,她眼里立即蓄了淚水,身子輕輕地顫抖起來。

    男子注意到嵐煙害怕的模樣,微微一怔,抬手解下自己的狐裘外袍把她松松裹住,柔聲道:“不必害怕。我身邊缺少一個貼身婢女,不會叫你做什么可怕的事情?!?/br>
    盡管近在咫尺,嵐煙甚至能感受到他溫?zé)岬暮粑?,卻仍是感覺不出他身上的氣場。

    沒有殺氣,沒有欲望,沒有沖動,這個人面對她淡定如許,顯然不是出于喜愛美女之心。那為何花高價買下她,難道真的只是為個貼身侍女?

    “我姓君,名為雁初。平時跟著他們叫主子就好?!本愠趵^續(xù)說道,“別的事芳菲會由教你,在我身邊不必太過拘束。”

    話已至此,嵐煙也聽不出他話中有半點無禮,只輕輕點了點頭,緊張了許久的神經(jīng)稍微放松一些。

    君雁初也沒有接著說些什么,回到原位危襟正坐,闔目養(yǎng)神,車廂內(nèi)重歸安靜。

    車途漫長,過了不知道多久,速度終于漸漸放緩。從車簾一隙悄悄探了出去,似乎是身在一片茂密竹林中,耳邊盡是穿林打葉聲。

    嘎吱一聲,馬車穩(wěn)穩(wěn)停下。君雁初已是睜開眼,突然說:“蘭姑娘,冒犯了?!边€未待嵐煙反應(yīng)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一雙手臂就攬了上來,把她一把抱入懷中。

    等抱在懷里,他才發(fā)現(xiàn)這姑娘不像看起來那般瘦弱,婀娜細(xì)腰柔軟而有彈性,楚楚美目驚訝不解地望著自己,而衣服因為拉扯露出一小段光潔修長的脖頸,叫人遐想其中春光。

    不明所以的嵐煙被他單手抱起,抓緊他的衣服才穩(wěn)住身子,四下一瞧,似乎在一處宅邸門前,侍衛(wèi)肅穆目不斜視,而周圍斑駁陸離竹影一片。

    沿著走廊,才驚覺這里顯山不露水。走廊一側(cè)是鏡子般的湖水,映出天穹點點星光。而梁枋上雕刻著紛紛雨雪的繁竹冬景,正對走廊外側(cè)翠竹幾支。

    轉(zhuǎn)過一個彎則是百花盛開的春季景色,連草尖上的露珠都清晰可見,走廊下擺了十來盆嫩綠花苗,正對應(yīng)這春景。

    看來這君雁初的背景非富即貴,既然會用如此雅致的紋樣,嵐煙猜他應(yīng)該是出生于官宦世家。

    一路經(jīng)過的仆人都低頭請安,不敢抬頭瞧她一眼。嵐煙縮了縮脖子,手揪著君雁初的衣服,盡管他抱著自己又穩(wěn)又溫柔,但已是隔著衣服貼著他,如此靠近依然感受不到他的實力邊界。

    習(xí)武之人離得越近越是能感受到對方實力有多深,除非實力懸殊或是沒有習(xí)武,不然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半分底也觸不到。她心底的不安猶如水面漣漪,一圈一圈地漾開。

    走到嶙峋假山之中,一間漆紅建筑現(xiàn)于眼前。沿著建筑前臨湖走廊走到門前,君雁初放下手臂,把她擱置在走廊靠湖一側(cè)的欄桿上。

    嵐煙扶住紅梁,不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仍然搞不清楚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在馬車上和她各占一隅,一下車又高調(diào)地抱著她,現(xiàn)在把她放在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

    然而君雁初眼中已經(jīng)完全不見了剛才的溫柔之色,只有無盡的幽深。

    他瘦削的手握住她的銀鏈,一用力,那結(jié)實的銀鏈竟然從中間斷了開來,從嵐煙纖細(xì)的手腕滑落在地,看得她膽戰(zhàn)心驚。

    芳菲緊接著就跟了上來,明明君雁初一字未說,她卻仿佛將他的想法了然于心,行禮道:“婢子這就帶蘭姑娘去住處?!闭f罷,向嵐煙示意,讓她跟上自己。

    嵐煙走開兩步,又回頭看他,那人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門后面了。夜涼風(fēng)起,竹葉沙沙作響,她瞇起一雙桃花眼。

    走到建筑旁邊的一條長廊,芳菲推開第一間房間的門,灰塵的味道撲鼻而來。

    “這是你的房間?!彼c起油燈,柔和火光照亮了小小的空間,“方才那建筑是主子的臥寢,聽竹樓。再往前假山上那棟建筑是觀青軒,主子白日會在那里看書?!闭f著,她指了指假山上一棟四角揚起的小樓,在冥冥夜色中若隱若現(xiàn).

    “明日開始,你照顧主子起居。辰時洗漱好,去觀青軒沏茶等候主子就可以了。”芳菲雖然年紀(jì)大些,但是面色親切,給人感覺隨和近人,和君雁初完全不同。她的話有如細(xì)潤春風(fēng),不像是指令,倒像是請求,對嵐煙很是受用。

    末了,她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話:“不要離開聽竹樓和觀青軒的范圍,若是有人為難,問心無愧就好。”

    觀青軒位于假山最高處,站在軒前可以俯瞰大半湖面。冬日的清晨時分,不像京城的水面會結(jié)厚厚一層冰,眼下清潭水波不瀾,倒映出天空之色,鯉魚聚成一簇紅云在水面下四散開來。

    嵐煙一邊烹著茶水,一邊又看了看湖四周。假山間隙可見長廊連起,偶爾有人影經(jīng)過。最遠(yuǎn)能看到還有一棟紅色建筑,不知是做什么的。

    她在測算距離,好精確勾勒出這里的地圖。君雁初實力難以估量,肯定遠(yuǎn)在她之上。如果在他身邊應(yīng)該是找不到機會逃走的,還好這里守衛(wèi)松散,等到她一個人的時候,逃出去的機會就多了。

    武國公性格暴戾,現(xiàn)在任務(wù)失敗,蘇青冥還不知安危,好在自己身份還沒暴露,現(xiàn)下應(yīng)該快點找機會逃走。

    待到沏茶上桌,涼到九分之時,君雁初推門而入。嵐煙只感到他的目光睨了自己一眼便移開,徑直在桌前雕花胡凳上坐下。

    桌上摞著厚厚一沓未啟封信件,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長指撕開信封,抽出其中信紙便仔細(xì)閱讀起來,全然當(dāng)作嵐煙不存在。

    嵐煙悄悄注視他一封接著一封的看信,看了半個時辰就覺得很是乏味。這人皮相雖好,卻是個話都不說的石頭。

    她不由地看向門外,不知道為什么,今天一路走來,除了芳菲以外,居然一個侍女都看不見,來來往往全是男子。難不成這人…也不會,那他花下重金買自己意義何在?

    見她望著門外出神,君雁初輕咳道:“蘭言,來替我磨墨?!?/br>
    嵐煙立刻收回目光,上前執(zhí)起墨條,又聽得他說:“你可是出身百姓?”

    “婢子出身前朝貴族旁支,后來家道中落,便淪落至此?!彼槻患t心不跳,將熟稔于心的假身世娓娓道來。

    “難怪舉止不似尋常百姓?!彼穆曇羝椒€(wěn)聽不出波動,像是隨便問問。

    嵐煙只低頭研墨,沒有接話。這個人他懷疑自己,剛剛的話也許普通人聽不出來,但是她可是在影鴉長大的,這話分明就是在試探她。

    “前朝皇室貴族到本朝大多下場悲慘,被流放邊疆,被賣作家奴的都算得上運氣好了?!本愠醢岩环庑耪哿藘烧?,又說,“不過也是有例外的。你可知道絳州有個昭國公?”

    嵐煙自然是知道的,她父親是武國公,當(dāng)時和她父親一同封爵的就有這昭國公。只不過現(xiàn)在她參不透君雁初話中用意,就裝作迷茫地?fù)u搖頭。

    “昭國公是前朝皇室宗親,二十多年前,前朝即將覆滅之際,那時我朝的軍隊已經(jīng)圍攻京城。他假傳旨意打開城門,和當(dāng)今圣上里應(yīng)外合,不費一兵就拿下了京城。所以得了個昭國公的爵位,在絳州大興土木,搜刮盡當(dāng)?shù)刎斄o他建了個奢華無比的昭國公府?!?/br>
    “那豈不是有恃無恐之人?圣上應(yīng)該削爵警示諸侯?!睄篃熥钍怯憛捤压蚊裰窀嗟呢澒伲酒鹈嫉?。

    君雁初抬起眼看她,唇角已是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意:“你倒是正義凜然?!?/br>
    嵐煙忽然想到,昭國公怎么說都是圣上親封的,影鴉遍地走的現(xiàn)在,他居然敢如此毫無顧忌地議論。

    隨后,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更可怕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一夜,影鴉還沒有來聯(lián)系她,難道還沒有找到她在這里?

    眼前的君雁初沒再管她。展開白紙,潤了潤筆就寫起信來。

    嵐煙怔怔看著他,冷汗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