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盧修斯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撥開了飄到額前的一縷金發(fā)，將手杖抬起對著哈利，臉色在黑暗中顯得更加陰沉：“躲躲藏藏可不算什么本事，波特……現(xiàn)在你可沒地方逃了，還有幫助你的那個臉都不敢露的膽小鬼。你們還是馬上投降吧……”

    “哈，怎么回事，盧修斯？”那個一口黃牙的男人問道，“這兒還有一個人？”

    “是啊，一個不敢露面的家伙?！北R修斯灰色的眼睛依然緊盯著哈利，“交出預(yù)言球，波特?！?/br>
    “有本事的話你就自己來搶，馬爾福?！惫f道，他感到左手手腕一暖，內(nèi)心鎮(zhèn)定了幾分。

    “你以為我不敢嗎？預(yù)言球飛——”

    手中的玻璃球又掙扎著要逃出去，哈利使勁抓住了它，他的耳邊響起了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做好準備。”

    他渾身一凜，挺直了后背，而抓著他手腕的那只手一緊，猛然拉著他沖向了離他們最近的那扇門，迅速打開后拖著他躲了進去。

    背后是男人女人們憤怒的吼叫和追逐的腳步聲，在狹小的空間中重疊回響，像是一只巨大的錘子落在海面激起千層浪。在哈利跑進屋內(nèi)的那一瞬間，他的余光看見一道紅光朝他飛射而來，眼看就要擊中他的后腦勺，一只手按著他的腦袋將他壓了下去，狠狠地關(guān)上了門。

    剛跌進屋德拉科就解除了幻身術(shù)，哈利也來不及觀察這個房間的狀況，連忙扶著他在墻邊坐下：“你感覺怎么樣？”

    德拉科朝他擺擺手，抬起魔杖指向那扇門，“速速禁錮！”他回頭看向他，解釋道，“這大概能抵抗一點時間?！?/br>
    哈利沒有回答，他拉過他的手臂檢查他的左手，結(jié)實的上臂有一道深深的刻痕，正在往外滲血，外套已經(jīng)濕了一片。他變出了繃帶簡單而迅速地幫他包扎傷口，對方則用另一只手環(huán)著他的腰，認真地檢查著他身上的傷。

    “都是小傷，沒什么關(guān)系?！惫⒁獾搅怂囊暰€，安慰道。

    德拉科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睛疲憊、卻明亮而深邃，像是幽夜中的星球，在寂靜中慢慢旋轉(zhuǎn)，映著無數(shù)渺小的塵埃粒子。

    “都是我父親做的？”他問道。

    “不是?！惫荛_了他的眼神，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們不可能一直呆在這里。我們得出去?！?/br>
    “我知道?！钡吕埔廊粏问直е?，右手托著他的臉頰，那溫柔的力度讓哈利覺得有些癢，心跳驟然變快了。

    第106章 此刻

    房間昏暗沉郁，四周擺放著大大小小的玻璃瓶。玻璃瓶中盛著水，里面裝著白花花的人腦，像烏賊般在水中扭動，詭異至極。而在他們后面，一面輕薄的圍幔正無風(fēng)自動，它是那樣輕柔曼妙，哈利的目光不由得被它吸引而去，他似乎聽見了有人在圍幔后說話，歡笑聲、吵鬧聲、竊竊私語……

    “哈利？”德拉科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他拍了拍他的臉頰，男孩沒有反應(yīng)，依舊眼神恍惚地盯著那面圍幔。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響，再沒有多久他們就要闖進來了，德拉科連忙用力搖晃他的肩膀，甚至在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對方才回過神來，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如果不是處在這種緊急的情況下，德拉科想他一定會吻他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這副無措的樣子有多讓人憐愛。但是時間不多了，他們必須要想辦法。

    他拉著他站了起來，退到門的另一邊貼著墻站著，低聲問道：“哈利，你帶隱形衣了嗎？”

    “帶了，現(xiàn)在要穿上嗎？”哈利說著從口袋里拿出了絲綢般順滑的隱形衣，將兩個人罩在里面。

    “待會兒等他們闖進來以后，我們找空隙逃出房間，趕緊坐電梯上樓?！彼诘?，哈利下意識地點點頭，隨即馬上搖頭：“不行，羅恩和赫敏還在房間里！”

    “我們沒辦法把他們一起帶出去，哈利，來的人太多了！”德拉科勸道，他看起來也并不好受，“你回去了才是最重要的，他們的目標是預(yù)言球，對其他的事物并不上心。”

    可哈利卻冷靜了下來，反駁道：“不，你說的不對。如果我離開了，他們就會把憤怒發(fā)泄到羅恩和赫敏身上……我不能走，德拉科，你先去幫他們吧。”

    “哈利！”

    門外的撞擊聲似乎變小了，也有可能只是被他們忽略了。他們瞪著對方，誰都不肯低頭。德拉科還想說什么，那撞門聲忽然停了下來，下一刻，一股巨力猛然轟開了大門，門板重重地錘擊在墻面上，使貼著墻的兩人渾身一震，甚至險些摔倒在地。

    貝拉特里克斯和盧修斯大步走進來，女人大聲叫著哈利的名字，試圖用飛行咒找出預(yù)言球，而盧修斯則一臉陰鷙地掃視四周，關(guān)上了門。

    兩人屏住了呼吸，大氣不敢出。哈利看向德拉科，后者正緊盯著用手杖四處探查的盧修斯，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他忽然很想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要出現(xiàn)在這里，義無反顧地背叛他背后的所有人。他從不記得他擁有這種勇氣。

    哈利望著他的側(cè)臉，那蒼白的皮膚在陰暗的玻璃瓶的映照下透出一種清澈的質(zhì)感，他稀疏的睫毛像是沾著雪的細小樹枝，在初冬季節(jié)小心翼翼地伸展出來。

    他忽然覺得如果再不問出這個問題就沒有機會了。冥冥中的惶恐讓他抓緊了他的手，德拉科回頭看了他一眼，低頭輕吻了一下他的額頭。

    “我們一起逃走吧，哈利?！彼淖齑骄o貼著他的耳朵，聲音低沉而沙啞，“從這里離開后，逃到?jīng)]有人的地方去?！?/br>
    哈利一愣，下意識想問為什么忽然要說這些，可他喉嚨一緊，沒有問出口。他突然覺得面前的男孩又孤單又悲傷，他的內(nèi)心很涼，卻并不絕望，只有一種孤身赴死的決意。重生與死亡兩種相悖的光芒同時纏繞在他的身上，使得他這張臉顯得格外潔凈。

    “好。等我們逃出去了，就一起去?！彼犚娮约哼@樣說道，像是一句讖言。

    男孩笑了起來，燦爛而耀眼。哈利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見過他這么開心的笑容，所以即使處于絕境之中，也不由得快樂起來。

    “出來吧，波特，我知道你就在這兒。你能藏到什么時候呢？”盧修斯忽然說話了，他環(huán)視四周，想要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如果你再不出來的話，你的兩個朋友會怎么樣就很難說了。”

    哈利倒吸了一口氣，他下意識朝門的方向看去，德拉科按住了他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盧修斯揮舞著魔杖到處施展著顯形咒，他離他們越來越近了，腳步聲如同敲在心頭的鼓點。哈利不由得朝德拉科靠去，后者攬住了他的腰，將他按到懷里，另一只手準備好了魔杖……

    驀地，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似乎有人大聲喊叫、高聲念咒，他們在走廊中跑來跑去，四處是魔咒飛舞的嗖嗖聲，哈利甚至聽見了幾個熟悉的聲音。他抬起頭和德拉科對視了一眼，馬上直起身站好。

    盧修斯和貝拉特里克斯也聽見了那些聲音，停止了搜尋。后者大步走去拉開門，還沒說話就有一道紅色光束朝她飛來，她慌忙閃過了。

    “鳳凰社！”她尖聲喊道，幾步跑出了房間，揮舞著魔杖加入了戰(zhàn)斗。盧修斯倒是想繼續(xù)留在這兒，但是已經(jīng)有人找上了他——聽聲音似乎是韋斯萊先生——他不甘心地看了空空蕩蕩的房間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離去了。

    房間一下子安靜下來，光斑在墻壁上隱隱閃耀，白色的人腦在水波中沉浮，那黑色的圍幔輕輕飄舞，像是舞女輕柔的紗裙。這些景象在暗夜中顯得如此神秘和詭譎，透著一種超脫自然的味道。

    哈利緊繃的身體終于放松了，他深吸了一口氣，幾乎不敢相信他們已經(jīng)逃過一劫。鳳凰社來了，一切終于要結(jié)束了……哈利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安全感。他轉(zhuǎn)頭看向德拉科，他還記得他的話……他們要一起逃出去，沖破永恒的黑暗抵達另一岸。無論能否做到，此刻他都不愿放開他的手。

    德拉科也望著他，那目光用力得似乎要將他的臉龐深深刻進腦海深處。他忽然抱住了他，熱烈地吻向他的嘴唇，淺金色的發(fā)絲掃在他的臉上溫柔微癢。

    他們互相摟著對方，哈利激烈地回應(yīng)著他，探出舌頭與他交纏。他感覺到他的觸碰，伴隨著塵埃、月光、微風(fēng)，糅合成一首曼妙而靜謐的優(yōu)美舞曲。這細微卻強烈的觸感從未如此令人沉湎，他恨不得揉碎了與他融合在一起，讓自己體內(nèi)的每個細胞都沉入這片寂靜、深情的海。世間再無此傾盡一切的擁吻，忘卻了一切隔閡和代價，只愿留在此刻。

    他們氣喘吁吁地分開，又忍不住吻在一起，他的手掌在他身上游移，迷戀地流連在每一個部位。哈利的嘴唇被吮咬得紅腫疼痛，而德拉科還要不知饜足地繼續(xù)糾纏，他連忙推開了他。

    “我們得出去了，德拉科?！彼哪樣行┘t，但手臂依然摟著他不放。

    德拉科“嗯”了一聲，但誰都沒有動，只是癡癡地望著對方，似乎怎么看都不足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