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逆反
長圣仙子言下之意,不外乎是讓銀川頂替她前去天界受審。 因為她的身份,所以天帝不敢處罰過重。 銀川也深知其中道理,那兩支簽有一只是她的,所以她就算頂替了別凝也不無不可。 “我同意,”銀川方才還抽出自己的手,這會卻一改先前主動當(dāng)著幾人的面,執(zhí)上了別凝的手,“你若有恙我必不存六道。所以,你不能去,你安心在此等我。不管天帝怒氣多大,我都會承受,不止是為了你還為了我們。” 兩人交相勸阻,又介于時間緊迫別凝雖然內(nèi)心十分抗拒但還是將人放出去了。 她在長圣的阻撓下被迫留在竹屋中,并不知曉銀川的境地。往日銀川上天界比誰都容易,如今上天界先是過三萬長階。 銀川被帶到仙階時,有人一身銀甲仙袍,眉間遮不住的氣宇軒昂,她走上前,輕聲有禮道:“二郎真君?!?/br> 楊戩猛地一怔,良久才錯愕道:“銀川你變了?!?/br> “啊?”銀川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他說什么似的,“哈哈哈,是啊我也這么覺得。” 兩人難得這么心平氣和地在一起說話,就小聊了一會兒,一旁等著交差的雷公電母催促道:“真君還是快些開始吧?!?/br> 楊戩頗有些同情,他指著自己身后的臺階,“銀川這里三萬臺階,天帝之令是:不管誰來都是一階一階地上,直到氣力全無。你若是上到一萬就不行了,就結(jié)束。若是你三萬臺階上完還能尚存一絲理智,那就從頭開始?!?/br> 像是早已料到這個結(jié)果的銀川聽聞這個消息,面上并無太大的波動,只輕輕“嗯”了一聲。 作為仙她到天階時根本不信只如此輕易就好,果真,天帝還是那個天帝,在凌霄寶殿說只要她承認就不放她出凌霄寶殿的天帝。 雷公電母面無表情地道:“煩請仙子開始吧?!?/br> 天階上有白云不斷飄過,將一眼望去毫無邊界的臺階遮掩,銀川肅了肅長裙,邁過上書“刑罰之地”的拱門,踩在方方正正,布滿骯臟血跡的臺階,在落腳的那一刻,耳邊“轟”地一聲,一擊萬鈞重雷擦著她的耳邊落在腳下,臺階被擊出一方焦黑。 銀川再一次知道,這個臺階沒那么輕易走過之后,又上了第二個臺階。這回沒有雷擊,她回過頭向身后三人回以一個狐疑的眼神,楊戩解釋道:“天帝有令:凡右腳踏階則天雷必下,你……不可躲?!?/br> 銀川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種心情接受這個氣力全無方罷休,右踏石階則天雷必下的結(jié)果,她想以配對簽之罪天帝絕對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放過她,天階之后必定還有刑法。 如此一想,兩道天雷夾擊似的從左右直擊在她脊背,割rou碎骨的痛順著四肢百骸游遍全身。 銀川輕緩了一口氣,想她還從沒遭受過大罪呢,唯一的一次是因為別凝,如今這次還是因為別凝,別凝啊,你于我還真是禍害啊。 短短幾方臺階,她腦中想過了很多,想若是就這么劈死在天雷之下,別凝要怎么辦?又想自己不能死,她還有千百個歲月要和那人渡過。 憑著那咬牙的堅持,她上了幾百個臺階,隨著臺階數(shù)量的增加,她背后遭受的傷卻是越來越重,金色的點點星光滴在臺階上馬上就成了濃重的血色,她的血慢慢覆上以往受刑罰者的血。 濃烈的血腥味順著脊背蔓延在她周遭,銀川心下有些想吐但被狠狠地壓下咽喉,她抬起一如往昔的帶著狂傲的,執(zhí)拗的,不懼天地的臉龐,迎著遙遠的看不見邊的天階盡頭而去,仿佛在不遠的前方正站著一個人,那個人是她畢生所愛,而她正在為她們的將來努力著,拼搏著。 “轟!” “轟轟!” 耳邊的雷聲不止,每一聲都讓她思緒渙散,許是雷聲擦著她耳邊,沒過多久她就能感受到耳邊一陣嗡鳴。 銀川備受疼痛與天雷的折磨終于到了九千多階臺階,腳步虛浮如秋后落葉搖搖晃晃,沒了支撐。 我還有氣力,我還有心力,我還有別凝在不周山竹屋等我,她會等我。 意識逐漸朦朧之中,銀川眼前突現(xiàn)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熟悉的,欣長的,她抱過的。在不久前的日日夜夜,她們相遇不過百年,深入的情卻早已經(jīng)扎入骨血。 她們,沒了誰都不行。 天階之下,楊戩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正在遙上天階的人,忍不住問雷公電母,“怎么帶過來的是她?不應(yīng)該是... ...”他對這些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不管來的是誰,都要施刑。 電母道:“此事不可言說?!?/br> 一個時辰后,銀川渾身血污,碧藍色的長裙早已浸濕,張狂的蝴蝶像是浴血重生一樣。 “啪!咚咚咚——”。 楊戩見狀直接沖了上來,接住正在朝臺階下滾落的血體,入手時濕潤的鮮血還帶著溫?zé)?,他沖身后追上來的人喊道:“她昏了?。?!” 昏了,則刑法結(jié)束。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幾生幾世。銀川意識混沌了幾秒,方在幾人圍觀之下輾轉(zhuǎn)醒來,入眼的光暈令她下意識眼睛一閉,又緩了好長時間,方睜開。 此處是天界的雷邢臺,可銀川并不知道也從沒來過。 一個八角形的石臺懸空在一方圓臺之上,而被鐵鏈羈押在八角形石臺上的人正是她自己。 眾人心中猜測,不曾出過九重天的天帝,不知在什么情況下居然下了韶山?此人是仙不知又犯了什么事兒? 天帝站在邢臺之下,負手而立時不怒自威,“你可知你有罪?” 銀川胸腔下悶著一口血,不上不下,稍微用力壓下去,整個前胸都跟著疼痛叫囂著,她吐出虛弱無力的一個字,“不?!?/br> “你不知不重要,本帝知道就行!”天帝道,“你們所做之事別以為本帝不知道,雖不冒名,但是你卻頂替。別凝究竟有什么好,讓你這個被她踹斷仙骨的人來受罰?!銀川你太傻了!三界六道就你最傻!” “哈哈——”肆意的笑聲從帶著鮮血的口中出來,銀川發(fā)絲凌亂,滿身血污早已經(jīng)難以與先前相比了,“是挺傻的。不過小仙不悔?!?/br> 別凝值得她這么做。 天帝背過身長吁了一口氣的同時,眼角露出一絲狡黠,他在轉(zhuǎn)過身的時候,表情已經(jīng)換上了一副悲傷,“你不悔?” 他猛地搖頭,“不不不不,你會悔的!她不值得,她根本不值得!” 天帝長袖一揮,揮退了天兵,再揮一下時銀川被一股淡淡的輕風(fēng)從玄重的鐵鏈上帶了下來。銀川受傷之重一接觸石臺就措不及防地跌跪在地,天帝蹲下身,拿著一柄銅鏡,遞到她面前。 “此物你熟悉否?” 怎么不熟?銀川心想。 她曾經(jīng)貼身帶著,也用過,這正是已經(jīng)碎掉的如我所愿鏡,不過先前已經(jīng)碎掉了,她也還給菁華仙子了,也不知怎么就到了天帝手中。 天帝道:“此物是菁華仙子給本帝的,原來成了廢品,不過本帝又把它修好就。現(xiàn)在本帝把它給你,你應(yīng)該知道它怎么用吧?” 銀川抬起一片狼藉的臉,眼底的神情復(fù)雜不堪。 天帝道:“本帝是為了你好,你不是說你不悔嗎?那你就證明給本帝看,看看你所愛之人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復(fù)雜的空氣下,銀川笑的張揚且肆意,“有賭注嗎?” 天帝嘴角帶著一抹難以言喻的笑,“有。你且看吧,只要你看本帝就會放過你,不看那就另當(dāng)別論?!?/br> 這是一個不是很公平的交易,然而這對于銀川卻是相當(dāng)于救命稻草,人在極端情況下尋得一絲一毫的機會都會牢牢抓住,而仙也不例外,且身為仙的銀川更不會例外。 或許,這就是她與別凝在重逢之前的最后一道障礙,而她銀川無論如何也要跨過去,哪怕渾身血腥,哪怕身體殘破不堪。她也要跨過去。 鏡中的畫面很模糊,蒼翠欲滴的樹林成為身著月白色長裙的兩人的背景,往后的許多年,銀川依舊記得這扎眼的一幕。 同樣的白,彼此深深對視,在很久之前她還尊一聲姑母的人,突然伸手觸碰了她心愛之人的臉。 一瞬間的茫然,讓銀川手足無措,那是代表曖昧、勾引或許還有她不知道的多種情愫。 別凝在鏡中,只安靜地立于原地,在人間大地之上不動如山,面無表情地看著長圣仙子。 良久而已,不是很長時間。 長圣仙子的性向她已算是知根究底,可這明目張膽的觸碰,別凝為什么不躲?! 或許,有她不知道的事!別凝逼不得已,還是天帝用了幻術(shù)? 鏡中的長圣仙子一改先前散漫,直接摟著別凝的脖頸湊了上去,如此近的距離會發(fā)生什么,銀川不會不知道??伤^不會移開眼,為了她與別凝,不得不從天帝的賭約。 時間漫長在不斷流逝,她身上的血跡也早已干涸,境中的一幕幕她都沒有錯過,兩廂交融,你情我愿,這或許是別凝不得已而為之。 等畫面突然回歸在黃橙橙的一面,銀川瞬時脫了線一樣倒在地上,明明身體早已經(jīng)疼痛不堪,為什么倒在地上還會更疼? 天帝立在一旁,不發(fā)一言,無邊無際的沉默留存了良久,等待銀川緩了一會,嘴角才匆忙閃過一絲陰笑:“銀川,畫面你既已看完,不知看完之后,你可有想法?見到這些,你還自以為是地相信你所依賴的別凝是你心中的那樣?” 銀川早已經(jīng)脫力,喘口氣都是五臟六腑疼痛難忍,天帝見狀便想乘勝追擊,“我告訴你!她不是!沒有人比本帝更了解她!別凝成仙之前原本就是凡人,銀川,你懂不懂什么是凡人,凡人就是心機叵測,老jian巨猾。他們貪慕虛榮,他們心思齷齪。你以為你在人間呆過幾年就以為他們都是好人?!” 銀川輕笑一聲,對,她在人間浪跡千年的確是這么認為的。然后呢?她只能這樣想,是我們遇見的人不同罷了。 天帝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狠狠掐住了手心,這個銀川真的柴米不進! “你知道別凝升上天界之間在人間是何許人也嗎?你不過跟她相處百年,又怎么清楚這些?罷了,這也不怨你你不清楚,畢竟……” 銀川心中發(fā)沉,此時也聽不得天帝欲言又止,便問:“畢竟什么?” “畢竟,這太難以啟齒!”這些話原本就是胡編亂造,天帝腦中靈光一閃,果真叫他想起了一點,“你可知當(dāng)初上天界被她踹斷仙骨這件事之前嗎?” 銀川張望虛空,漫無邊際的藍天白云,都是那么無依無靠,“不知。” 天帝的話越來越偏,銀川似有所感,但身體因受傷帶來的疲憊卻怎么也消磨不掉。 她閉著眼睛,感受身上傷口帶來的疼痛。腦中昏昏欲睡,所以并沒有察覺到天帝在詭辯。 ※※※※※※※※※※※※※※※※※※※※ 3600吶……下一章多少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