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啊,一
銀川坐在床榻上時,心中懸起的巨石堪堪落下,彤華宮遠離喧囂,其內(nèi)也無仙童走動,闊大的宮殿只居住著別凝著實空曠了些。 “你有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你要是沒有,我就說。 我有想對你說的,有很多很多,可以填海。 銀川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哪怕在顯小細微的動作她都觀察的仔細,看的清清楚楚。 別凝輕呼一口氣,將覆在自己臉上的面紗摘下,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一旁,等她重新恢復(fù)了身形,低垂著一張傾國傾城令人心中為之一顫的臉,緩聲道:“我有。” 銀川將曾經(jīng)日思夜想,前日剛夢見過的臉看在眼底,逆著光只能看見別凝藏在陰影下的側(cè)臉,凌厲夾寒,此時此刻卻布滿柔和與深情。 這樣的別凝,她從未見過。 “我想說,我看著你,心中歡喜。我想我是喜歡你了?!彼f。 呼吸間,銀川早已經(jīng)將話在心中默念了兩邊。 這句話,極輕且重。 “你為何喜歡我?”喜歡她的人可謂少之又少,聽到這話縱然心中的激動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可她還是想問,想知道。 她的喜歡不比別凝少,原本她也想說,她想承認是自己先喜歡上的。在對方問及此,她還可揚言狂道:“我喜歡你的臉!” 別凝璀璨的眼睛在昏暗中閃著光,她有這個年紀早已經(jīng)被消磨掉的青澀,還有難能可貴的自信。 別凝緩步過來,伸手輕觸她的額頭,道:“我喜歡你喜歡我的臉?!?/br> “嘿嘿,”銀川徹底被這話逗笑了,“你如何得知?。俊?/br> 溫潤的面頰不過巴掌大小,別凝直接將其捧住,將臉湊過去,兩額抵住,才無奈開口:“我猜的。我們沒有太多交集,能讓你喜歡的,就只有我這張臉了?!?/br> 銀川樂呵呵的模樣,在床榻上晃蕩了雙腿,不過一會兒就被別凝從中間擠開了,“要是我不喜歡你的臉,那你待如何?” “那我便披荊斬棘?!?/br> 若是不喜歡,那還有身體,還有堅持。 還有以后的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不論桑海,不管滄田,只要活著。 總有一天,你會喜歡,喜歡一個跟你有著同樣性別的人。 我們會一起,踏過世間,游遍千山萬水,生死相守。 很多話語,皆沉默在逐漸傾倒的身軀下,一如五百年前那一次仙柱倒塌,壓倒了不周山。 是駭然的,是激烈的。 是一擊即中的。 · 天界終歸是在天帝管轄之下,行任何事都會束手束腳。所以銀川她們只敢在無人來此的彤華宮內(nèi)放肆。 一日,日上三竿十分,彤華宮外仙韻大盛,瑞氣千條中還帶著一絲絲深入骨髓的涼意。 別凝將窩在自己懷中睡的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娜送菩眩瑩崦鴱澢孪莸难?,?“有人來了,你幾日不曾回去了。等應(yīng)付完了人,我同你回去看看吧?!?/br> 朦朦朧朧地睡意還沒從銀川疲倦的臉上消失殆盡,別凝拿過一旁的衣服開始往銀川身上穿,邊穿邊湊過去慢慢地輕吻著,若即若離地觸碰著。 將里衣穿好后,又道:“乖,自己把剩下的衣裳穿上?!闭f完便開始穿自己的長裙。 銀川遲鈍了幾秒,才睡眼惺忪地動手將長裙套上,“你這拒人千里之外的彤華宮,怎么還有人來?” “長圣仙子?!?/br> “唔——” 方才那一陣濃厚的仙韻已經(jīng)消停了下來了,像是刻意隱匿一般。 別凝穿戴妥帖后,又幫銀川整理了一身略顯潦草的穿著。 做那事的時候,她刻意避開了脖頸處的細皮嫩rou,所以銀川這一身修身長裙,才能把該遮住的都遮住了。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別凝的閨房,步入大殿后,就見一身玄色長裙的長圣仙子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神情自若地品著茶。 見在房中磨蹭良久的人終于出來了,才放下手中的杯盞,別有深意地問:“這是完事了?” 銀川總覺得這話怪怪的,心中也不免有些擔心。她知曉她的姑母長圣仙子是連發(fā),在知道這個消息后她也曾查看過典籍,里面有些記載,乃是:連發(fā)者彼此心心相惜/吸。 這句話說的怪,她便用心記下了。 如今她與別凝行此違逆之事,不知她這位長圣姑母能否感覺得到。 “嗯,剛臨摹完了畫?!便y川說著將自己貼身帶著的那副畫,展開遞于長圣仙子面前,“姑母,幫我瞧瞧,畫的如何?” 別凝與銀川同床共枕四五天,也沒發(fā)現(xiàn)銀川還貼身揣著一幅畫。 心中好奇,就不動聲色地往二人跟前挪了挪。 飄逸長發(fā)有些凌亂地垂在胸前,她側(cè)臉望去,長發(fā)在虛空晃了兩下。別凝心道,銀川方才掏出來的畫像畫的不正是自己? 銀川與她湊的極近,幾乎手臂相貼,在長圣仙子□□賞畫的時候,她在伸手摸向銀川的腰際,用力地掐了一把。 銀川疼的瞬時回頭瞪了她一眼,慍怒的眼神像是在問,你要干什么? 對方眼底的情緒藏的很深,讓人看不清喜怒,熊熊燃燒的烈火正在那雙緊瞇的眼底發(fā)光發(fā)熱。 一幅畫而已,長圣瞧了一會便重新折好塞回銀川手中,“你書畫底子不錯,我記得你母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疏于教導(dǎo)之下,你能畫出別凝一半神韻,這已經(jīng)是很好了。你若不嫌棄,我繪畫手法倒與你有些相似,我可以指點指點你。” 我,不稀罕! 銀川能輕而易舉地感受到對方存心跟自己炫耀,她自出生后便沒有什么特別強求的事,隨遇而安便好。非是她自甘墮落,不知進取,而是她一心一意想做的事是積攢功德修建廟宇排在第一。如今她心中再添要事,那便是她與別凝。 她與別凝,她們的余生該如何在天條律法下并存。 三人閑聊了一會兒,主要是她這個姑母和別凝在聊,她們在聊星淵的事,所以她這個沒去過靈都的人自然是插不上話,只能閑來無事做在一旁吃著茶,神請專注地看著別凝。 她們出來的時候,別凝已經(jīng)把面紗帶上了,就這么專注地看了幾眼后,銀川抿著嘴,心中有些悵然若失,別凝還是不帶面紗的時候好看。 方才長圣瞧了她的畫,一眼就知曉她畫的是誰了,若說長圣沒看過別凝長何樣貌,那她是打死也不會信的。 銀川心里那越壓制反而越盛的郁悶,在連想到別凝曾經(jīng)還與赫連天君糾纏不清時,徹底變成了薄怒。 她因為身體融入了她姑母的仙骨,從而致使她成了半個連發(fā),可別凝不是。在她和別凝翻云覆雨之前,別凝喜歡的是像赫連天君那樣威武雄壯的男子。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把身體交出去了,那么后悔也于事無補,不過這種患得患失,若即若離地危機卻從此在銀川心里扎了根。 不久,別凝送走了長圣仙子。 當寂靜在彤華宮大殿蔓延開來的時候,銀川已經(jīng)將近幾日換下來的長裙收進了百寶袋。 別凝湊過去,將額抵在她的額上,炙熱的呼吸隨著動作呼出來,兩廂纏繞融合。 “你的功德還沒積攢齊,明日我們下去將你剩下的掙回來吧?!?/br> 正巧,銀川也如是想,不將廟宇修建好她心中就一直隱隱不安,怎么也不踏實。 “我姑母說的星海覆滿了雪是真的嗎?”銀川方才雖然有一半魂早已神游天外,但是這并不妨礙她聽到長圣仙子所說何事。 離天界不遠處的星都向來平靜無波,可一經(jīng)別凝和長圣到訪便下了幾千年來都未下過的雪。 別凝牽上她的手,拇指有意無意地在手背上摩挲著,“嗯。天帝已經(jīng)知曉此事了,并派人過去探查了?!?/br> 這事與她并無太大關(guān)系,但是與別凝有關(guān),所以她少不了多了問幾句,“你們當時應(yīng)該沒發(fā)生什么情況吧?你若有事勿要隱瞞我,不然我就不讓碰了。” “是是是,小祖宗,”別凝輕吻著額頭,干脆利落地問,“你是帶刺的嬌花嗎?還不讓碰?”說著,她就伸手去撓銀川的腰肢。 晚些時候,銀川先去拜訪了菁華仙子,與其說明來意后,菁華仙子才恨恨地道:“你這是這么又要下界了?那我早知就不在宮殿中等著你了,我應(yīng)該去找你!” 別別別,去了沒人的! 銀川心中自知虧欠對方,心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她原本想去安撫對方,結(jié)果在異樣觸感之下,她反而躲了一下對方伸過來的手,訕笑道:“jiejie我事急從權(quán),得趕緊回去了。這次去凡間應(yīng)該呆不了太長時間,若是jiejie想我了,用如我所愿境便好?!闭f完這話,銀川自己都懵愣了,鏡子早已經(jīng)壞了。 但見對方臉上那稍縱即逝地難過,銀川安慰道:“jiejie對不起啊……要不等來日我再賠給你?!?/br> 菁華仙子微微動作,零散的長發(fā)在腰間被甩成了波浪,“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吝嗇小氣之人,你有此心意便好。你要是急,就先去吧?!?/br> 銀川求之不得,“好。jiejie,meimei告辭?!彼徊饺仡^地辭別了菁華仙子,直接打道回了玉清宮。 待好幾丈欲要壓天的大門在仙韻之下緊緊闔上,把玉清宮與整個天界隔絕開來,形成一個私密的,單獨的領(lǐng)域。銀川才稍微喘了一口氣,無奈地開口:“我投降了,你能不能少折騰我些?” 說起方才的事,銀川剛消失的心驚rou跳仿佛重新上演,別凝名義上說是促進感情,在她看來別凝的言行舉止分明就是擔心她過分僭越。 她只希望別凝再也不要隱匿仙韻幻化成風藏進她長袖中了,旁人不發(fā)現(xiàn)還好,若是發(fā)現(xiàn),那才是走到了天道難容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