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彧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還沒走出兩步,視線就被什么東西吸引去了——不遠(yuǎn)處有家不知道賣什么的小店面，生意好像很火爆的樣子，門外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

    他剛喝了不少酒,稍微有點上頭，也不知怎么就腳底一拐，往那店面去了。

    那家店非常的小,小到只有一個賣東西的門臉，有點像低配的“開封菜”或者“金拱門”的甜品站。

    前面的隊伍實在太長，他完全看不清這家店到底是賣什么的，店面的招牌就寫了倆字“海鮮”，其他的一概沒有，讓人摸不著頭腦。

    于是他只好問排在他前面的人：“請問……這里賣什么東西？”

    前面的老大哥估計是個當(dāng)?shù)厝?，口音有點重，彭彧沒戴助聽器，附近聲音又嘈雜，沒能聽得太清楚，只隱約聽到是什么“魚rou”。

    彭彧心說什么魚rou還得特意排隊買，好奇心瞬間被勾起，抱著“嘗嘗鮮”的心態(tài)，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后面排隊。

    隊伍雖然長，但移動得并不慢，過了沒有五分鐘他已經(jīng)排到了前幾位，借著店面非?；璋档臒艄猓高^窗口看進去，發(fā)現(xiàn)店家正把著一鍋熱油炸什么東西，一次只下四五塊，炸熟以后拿笊籬一焯，盛進一個還沒有紙杯蛋糕托大的小紙盒，撒上孜然辣椒面，插根小竹簽，就這么遞給顧客。

    彭彧沒見過什么魚rou的吃法是這樣的，還以為這是什么當(dāng)?shù)靥赜械男〕裕胫I點回去給他家龍嘗嘗，又見一份才這么少，還不夠某條龍塞牙縫的，正準(zhǔn)備多買一點，結(jié)果看到旁邊貼著一塊硬紙板，上面歪歪斜斜寫了幾個字：“一人僅限一份?！?/br>
    他心說這店還有脾氣了，再一看價格：“一份一百元?！?/br>
    彭彧：“……”

    他盯著紙盒里僅有的五塊rou看了足足半分鐘，才難以置信地抬起頭，問店家說：“一百一份，你認(rèn)真的？”

    這店的老板脾氣好像相當(dāng)不好，立刻皺起眉頭，把紙盒摔在他面前，拿方言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大堆，這才從鍋里撈出幾塊rou丟進紙盒里，非常煩躁地一擺手，示意他趕緊滾蛋。

    彭彧對這地方的方言聽得不是特別明白，但也大概知道對方在表達“沒錢就別來打擾生意，愛吃吃不吃滾”一類的意思，頓時也被激起火氣來了，往兜里一掏把所有的現(xiàn)金都掏出來，卻故意不給一百的整票子，當(dāng)著他的面把零錢攢成一把，最大面額的十塊，最小的一塊，甚至還有幾個鋼镚，往對方跟前一拍，拿起紙盒就跑。

    身后傳來一陣破口大罵，彭彧仗著自己聾，裝沒聽見，對眾人異樣的眼光也視若無睹，非常自然地回到李一澤旁邊，還沒坐下，就聽服務(wù)員“委婉”地說：“先生，要不……您先把賬結(jié)一下？您點的東西有點多，怕給您上漏了，您先看看有沒有不對的？”

    彭彧當(dāng)然聽出他的話外音，不耐煩地“嘖”一聲：“怎么回事你們？看不起外地人是吧？我就出去消消食，以為我要吃霸王餐不付賬？”

    他邊說邊掏出手機：“還愣著干什么，不是要結(jié)賬嗎？現(xiàn)金不夠，拿來掃碼?！?/br>
    “……哎，”服務(wù)員趕緊去拿二維碼，忙不迭給他賠禮道歉，“對不起先生，我不是那個意思，您別介意——這是您的單子?！?/br>
    彭彧付過錢，擺擺手打發(fā)他走，只感覺自己今天時運不濟、四處碰壁。李一澤居然也不安慰他，還調(diào)侃說：“看來你在南海影響力不太行?！?/br>
    “你當(dāng)我是馬爸爸，人人都認(rèn)得我的臉，”彭彧非常郁悶，“我們彭家南海沿岸生意做得少，也就零星有一些，我又不常到這邊來——要不說我不想在這邊待著，不是自己主場的感覺就是不爽?！?/br>
    李一澤沒接他話茬，視線落在他拿回來的東西上：“這是什么？你排隊排半天，就買了這么一點？”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彭彧頓時更不高興了，把那家奇葩店跟他一說：“你說有病不有病，賣的什么東西都不知道，二十塊錢買他一塊rou，我錢多燒的？”

    李一澤本想接一句“你可不是錢多燒的嗎”，可一看他那臉色，還是乖乖咽回肚子，拿簽子扎起一塊rou，放在鼻端聞了聞，發(fā)現(xiàn)這東西完全不香，除了濃重的孜然味，幾乎聞不到什么海鮮的鮮香。

    “我竟然聞不出這是什么，”他說，“好像是我沒吃過的東西?！?/br>
    鼻子分辨失敗，他只好“以舌試之”，拿門牙咬了一小點，剛放在嘴里一抿，臉色就倏地變了。

    “怎么了？”彭彧莫名其妙，“太辣了，還是很難吃？”

    李一澤非常艱難地把那一小點rou咽下，嗓音壓得很低：“你歪打正著了——這是鮫人rou?！?/br>
    彭彧：“……”

    他神色瞬間沉下來，將視線重新投回那生意火爆的小店面，同時后知后覺地想起排在他前面那位大哥其實說的應(yīng)該是“人魚rou”。

    普通人對“鮫人”和“人魚”區(qū)分得并不是那么明白，反正都是人身魚尾的東西，常?；鞛橐徽劇６恢獜哪膩淼膫髡f，說吃了人魚rou就可以長生不老，雖然人們普遍不信，可如果說它能延年益壽、美容養(yǎng)顏，那估計還是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愿意掏那一百塊錢去嘗一嘗。

    “這鮫人還真是渾身是寶啊，”彭彧冷笑說，“活著能織鮫綃哭珍珠，死了把油榨一榨，剩下的rou還能賣個好價錢，怪不得有那么多人愿意收購，簡直搞得我都心動了?！?/br>
    他說著已經(jīng)給斗途發(fā)了個定位，本來想寫“遇到販賣鮫人rou的小攤，速來”，轉(zhuǎn)念一想這貨今天已經(jīng)干了一天活，不一定愿意理他，遂把消息改成了“在大排檔點了一桌子，吃不了了，還熱乎著，速來打發(fā)”。

    這方法果然奏效，斗途幾乎秒回：“好的，等我！”

    還附了個表情包。

    只有“吃”才是人間第一要事，無論仙還是龍都不能免俗。斗途很快出現(xiàn)在大排檔門口，一眼就找到他們，湊過來興奮地搓搓手：“這是給我留的嗎？”

    李一澤難得大度地推給他一半，招呼他坐下：“只有你自己嗎？不帶上你幾個師兄弟？”

    斗途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伸手剝了一只蝦，成功把自己推進彭老板的火坑里：“他們都不在，就我自己。”

    李一澤拖長聲音發(fā)出一聲“哦”，就等著他把那塊蝦rou咽下肚，隨后把盛著鮫人rou的紙盒推到他面前：“來，你嘗嘗這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