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趙允承自己在桌邊待著,想了想拿出竹簫,在手中轉了轉,然后橫在唇邊吹響。 音律婉轉悠揚,煞是好聽。 即便是不同音律的人,也聽得出這里頭涵蓋的技巧。 看書的小娘子,頗有興趣地抬起頭。 天知道,第一次見到趙允承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方隨身攜帶一支竹蕭,秦嫀就很想聽趙允承吹簫了。 現(xiàn)在冷不丁地聽到,秦嫀便雙眼亮晶晶地望著趙允承,而手中的小說,早已被她放到一旁。 軟榻邊就是窗子,因著夏季悶熱并沒有關上。 于是闔府上下,都聽到了趙允承吹奏的悠揚簫聲。 這是怎么了? 王爺大晚上的這般好興致? 那些個聰明的人精仔細一想,莫不是王爺為了給夫人解悶兒,才露了這一手? 若真如此,可真是寵到了骨子里了…… 見夫君吹完了一曲,秦嫀笑著道了聲:“天籟之音?!?/br> 趙允承嘴角輕輕一揚,沒說什么。 經過這悠揚的小插曲,心頭舒暢的秦嫀繼續(xù)看小說,而容王待了一會兒,收起竹蕭走了過來。 秦嫀不知他要做什么,抬頭與他視線相會,但見他搖搖頭,徑自在榻上坐下,漫不經心地擺起了棋局,竟是自己和自己對弈。 秦嫀看了兩眼,著實沒有興趣,便又低下頭看書。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秦嫀揉了揉眼,覺得有些乏了:“夫君,我去歇了?!?/br> 她的世家子夫君,捻著棋子本來準備落子,聞言立刻把子扔回棋罐里,然后起身趿上鞋,朝她伸手。 秦嫀望著那只修長好看的手,眼睛一彎,覺得很有安全感:“謝謝夫君。”她握上去,那人將她扶起來,一起走到床邊。 吃晚飯的時候,沐芮進來收拾過。 大紅的錦被和床褥都換了一床新的,因為之前用過的那套實在是太埋汰,根本不能再用。 今天晚上,秦嫀自覺地睡到最里邊,和趙允承隔著半臂距離。 但是話又說回來,按照規(guī)矩,她好像應該睡在外邊兒,方便伺候夫君起夜。 “……”秦嫀這個半吊子的古代人,有時候也搞不清楚,是自己命太好,不用守規(guī)矩,還是古代規(guī)矩其實也沒那么嚴格? 只針對夫妻關系的話,她倒是覺得因人而異。 畢竟不管哪個時代,都有怕老婆的男人。 秦嫀想到這里,看了眼躺在自己身邊的冤家,她不覺得自己的夫君是個怕老婆的男人。 對自己這么好,只是他人好。 發(fā)現(xiàn)媳婦兒在看自己,趙允承睜開眼,黑亮深邃的,里頭一點睡意都沒有。 “……”秦嫀趕緊閉上,轉過去對著墻壁,因為她總覺得,對視五秒以上會有危險。 趙允承低笑了一聲,伸手把玩了片刻秦嫀落在枕邊的頭發(fā),終于老實地睡了。 第二天天還很早,趙允承提著劍去院子里舞了半個時辰,秦嫀醒的時候,他剛回來。 穿著松松垮垮的里衣,又沒有束發(fā),看起來真有幾分魏晉狂生的味兒。 但是別人沒有束發(fā)叫披頭散發(fā),自家郎君不束發(fā),只用一根緞帶綁著,卻灑脫好看得緊。 秦嫀看得津津有味。 酷暑炎熱,動一動便會有一身的汗,趙允承也不例外,所以回來的第一時間,他已經更過衣。 只是頭發(fā)還沒束起來,因為他并不擅長。 容王坐在夫人的梳妝鏡前,拿起梳子干凈利落地梳理自己的長發(fā),那動作,教秦嫀看得心驚膽戰(zhàn)。 有人這樣梳頭的嗎? 看不過眼,秦嫀三步作兩步地上前,接過容王手中的梳子:“還是讓奴家來吧,夫君梳頭怎地跟打仗似的?” 容王沒作聲,微笑著等小娘子給自己梳頭。 “笑笑,你會梳男子頭?” “這有什么難?”秦嫀指指自己的頭,口吻好笑道:“女子頭我都看會了,更何況是男子頭。” 說起來也容易,秦嫀手巧,光靠一根發(fā)帶就能給夫君扎出一個好看的男式頭。 大乾的郎君們,百姓階層喜歡將頭發(fā)全部束起來,這樣方便干活,而文人墨客喜歡留半扎發(fā),或者露額散扎發(fā),走飄逸風流路線。 當官的官人們也都是全部束起,但梳得比百姓精致,畢竟家中都有丫鬟侍妾,編幾個辮子輕而易舉。 還有一類人,就是能文會武的世家子,喜歡高發(fā)辮,亦就是用發(fā)帶將頭發(fā)綁成馬尾,其中點綴著幾條麻花小辮子。 愛俏的郎君,還會在發(fā)帶上鑲嵌寶石,金玉,以求華麗。 秦嫀第一次見趙允承,對方梳的是高發(fā)髻半扎發(fā),頭戴金冠,長發(fā)飄逸,好看是好看,可是真不是一個簡單的發(fā)式。 秦嫀手一頓,心中疑云密布:“夫君以前的頭發(fā),都是誰梳的?” 容王面不改色,說:“書童梳的,一會兒我讓府里伺候的人都來見你?!?/br> “原來如此?!鼻貗幇敌ψ约憾嘁桑f道:“不忙,一會兒我還要去送大伯一家?!?/br> 夫妻倆說著話,秦嫀把月英喊進來:“月英,你去偏院看看,打聽一下大伯他們什么時候啟程?!?/br> “喏?!痹掠?。 注意力重新回到郎君的發(fā)上,秦嫀撫摸著手中的青絲,愛不釋手:“修晏的頭發(fā),養(yǎng)得極好?!?/br> 濃密烏黑,光澤柔順。 “你喜歡便成。”趙允承道。 秦嫀幫他梳好頭,這才收拾自己,然后又一起用了早飯。估摸著沈家大伯啟程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便準備出門。 這不,月英回來說,偏遠那邊的主子們準備啟程呢。 不一會兒,對方也很周到地派人過來知會,倒沒有讓他們相送的意思。 不過這是應該的,秦嫀怎會不去呢。 而她出了門,容王自然也要跟著的。 一家子在門口惜別,沈淮謙不著痕跡地朝趙允承低了下首,換了趙允承一個點頭。 張氏則握著秦嫀的手,問了下她這兩天過得摜慣不慣,吃喝什么的。 夫君這么可心,秦嫀當然點頭,笑著回答:“夫君對我很好,倒沒什么不慣?!?/br> 吃喝也是一樣的,沈家的廚子挑不出毛病。 至于秦府的廚子,秦嫀最終還是沒有帶過來,因為兩家相隔并不遠,尋個由頭就能回去吃。 “那就好?!睆埵锨扑难凵?,說不出的疼愛,說話都輕輕的,怕嚇著她般:“仲秋節(jié)后若有空,來洛陽,大伯娘給你做醉蟹吃?!?/br> “好,一定去的?!鼻貗幱悬c受寵若驚,點了點頭。 “我的好女郎,真是個有福氣的。”張氏對她瞧了又瞧,撫摸著她這雙嫩蔥似的柔荑,輕笑感嘆:“好了,回去好生歇息,明日還要回門呢,不要累著了?!?/br> “嗯,多謝大伯娘?!鼻貗幮χ?,對大伯娘柔柔說了句:“一路順風,節(jié)后我們一定去洛陽拜見。” 張氏哪受得起:“沈家便是你的家,回自家何用拜見呢。” 秦嫀心里一片暖意,再次點點頭。 一番話別之后,沈家人登上了馬車,緩緩駛出東京南城的紫金胡同,回洛陽去了。 趙允承陪著目送了一陣,對媳婦說道:“走,回屋里去?!?/br> 秦嫀沒有帶帷帽,而這條胡同里往來人并不少,因此不宜久留。 周圍鄰里對新搬遷進來的沈府,都懷著nongnong的好奇。 然后一打聽,倒是被嚇住了,據(jù)說這里邊住著的,是太皇太后的侄孫。 南城里住著的都是老百姓,輕易見不到內城的達官貴人。 聽聞跟太皇太后扯上關系,便不敢窺探了。 原本清水巷有一處宅子更適合,但是太皇太后吩咐了,不能離內城太近,所以曹峰才選了紫金胡同。 也得虧他沒有選清水巷,因為那里有不少官員居住,抬頭不見低頭見。 只怕趙允承住進去沒多久,身份就會被揭露了。 夫妻倆回到正院,趙允承吩咐下去,讓府里伺候的人都過來,見一見當家主母。 心腹鐵鷹,原是趙允承身邊的暗衛(wèi),此刻在這里充當管家,不用到處奔波,也樂得清閑。 他接到王爺?shù)拿?,便去召集府里的下人,其實其中不少都是會功夫的呢?/br> 王爺說了,他們的差事就是負責夫人的安全,莫管是誰,只要膽敢傷害夫人,都要抵死對抗,哪怕……是王爺自己。 王爺就是這么說的。 鐵鷹雖然不懂,但是在王爺?shù)谋埔曄拢虻匕l(fā)誓,自己會保護好夫人的安全。 沐芮搬來一張軟椅,放置在正院的屋門口:“夫人,您坐這兒?!?/br> 秦嫀瞧著只有一張椅子,不由看了眼在身邊站得筆直的男人,笑了笑,輕輕坐在上面。 下人們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了這位剛進門的夫人,一下子都看愣了,不由都心生贊嘆,新夫人面容端麗,瞧著甚是面和心善呢。 倒是站在夫人旁邊的主子,明明嘴角含笑,眼神也不兇,卻給人不敢直視的威嚴之感,令他們又敬又怕。 “小的們拜見主子,拜見主母?!边@些下人們,整齊劃一地深深鞠躬,倒不會跪下。 因為大乾不興跪禮,也不以蓄養(yǎng)奴仆為豪。 這些人多數(shù)跟主子只是雇傭關系,不必自稱為奴。 奴這個字眼兒,也不是貶義詞,坊間好些女子也會自謙為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