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二樓摔下來了?！?/br>
    “你放屁！”

    李琊笑笑，看見托盤里一個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和一根針，說：“有這么嚴(yán)重，需要打麻藥??？”

    “拿個鏡子給你照照？”張醫(yī)生用鑷子夾著酒精棉花清理她的傷口，“還好沒傷到骨頭?！?/br>
    “縫幾針?。坎挥么蚵樗幇?，我還有事兒?！?/br>
    “什么事情比你命還大?！睆堘t(yī)生看她堅持，松了口，“行吧行吧，你堅持住啊?！?/br>
    她點(diǎn)點(diǎn)頭，痛感一瞬間襲來，閉上眼睛低聲咒罵，手握緊了床沿。

    葉釗從褲兜里摸出皺巴巴的濕潤的煙盒，抽出一支煙，打火機(jī)也浸了雨水，點(diǎn)幾次都點(diǎn)不燃，遂作罷，將它們一齊丟進(jìn)垃圾簍。

    手背掀開簾子，他仿佛在看一出無聲電影。女孩面無血色，眉頭緊擰，長長的睫毛和身體一起顫抖，細(xì)碎的短發(fā)緊貼著臉頰，踩在地上的運(yùn)動鞋周圍有一灘水漬。

    她抬眸，灰藍(lán)的眼眸里有淚光，“葉釗……cao，輕點(diǎn)……”咬緊牙關(guān)，原想朝他皺皺鼻子，可臉部肌rou已經(jīng)麻木得沒法活動，只得彎了彎唇角，“怎么你穿白大褂也好看啊?！?/br>
    葉釗走到她身邊，看見她額頭上觸目驚心的傷口，輕聲說：“別貧了?！?/br>
    “你哪兒人啊?！彼プ∷氖直?，“北京兒人兒才這么說話?！?/br>
    她嵌了污泥的指甲緊扣著他，幾乎要摳進(jìn)他rou里。她笑笑，“疼不疼？”

    張醫(yī)生聚精會神地縫合傷口，聽了說：“能有你疼？！”

    她做作地眨了眨眼，“我心疼?！?/br>
    張醫(yī)生搖了搖頭，“那你放開他嘛?！?/br>
    葉釗好似沒有痛覺一般，眉頭也沒皺一下，說：“沒事。”

    額頭纏上紗布，李琊松開了他的手，呼出一口氣，“原來不打麻藥縫針是這個感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葉釗一手伸進(jìn)袖子里摸了摸手臂，凸起幾道破皮的抓痕，有一處滲了血。他把雙手插到衣兜里，問：“她的手怎么樣，骨折了？”

    張醫(yī)生扔掉廢棄的醫(yī)藥物品，不在乎地說：“骨折了她是這樣？最多是扭傷?！笨此谎郏暗故悄?，手有事兒沒事兒？”

    “無事?！?/br>
    張醫(yī)生無言，轉(zhuǎn)頭掀開裹在她身上的被單，“上衣脫了?！?/br>
    她撈了撈體恤下擺，“不是，我這怎么脫啊?！逼骋谎勖媲暗哪腥?，“葉釗，幫個忙?！?/br>
    張醫(yī)生去櫥柜翻找東西，刻意避開一般。

    葉釗抬手又放下，她催促道：“喂?！?/br>
    他一手拎起她的衣角，雙手?jǐn)n著衣服往上抬。感官在這一刻蘇醒，嘩啦啦的雨拍打雨棚，悶熱的水氣席卷而來，她屏住呼吸，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未敞的衣襟里的小腹，肚臍下的腹毛茂盛雜亂，是會呼吸的熱帶雨林。

    濕潤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他小心地卷到胸前，避免觸碰到奶白色的肌膚。衣料半遮掩的視線下，余光能看見纖細(xì)的腰肢。

    她斜坐著，撐著床上的一只手隨著他的動作舉了起來。內(nèi)衣露出邊角，莓果色的蕾絲碎褶邊。

    他抬眉，她睇他一眼，“有意見？”聲音低下來，“小姑買的?！?/br>
    “沒意見?！彼馕恫幻鞯匦π?，將衣服一齊撩到領(lǐng)口，握著她左手把衣服從腦袋上脫下來，最后慢慢地從右手臂上褪下。

    奈何右手隨隨便便彎曲一下都疼，她咬緊唇才沒叫喚出聲。

    “抱歉?！彼B好衣服抱在手上。

    她搖頭，“好了，張大腳?！?/br>
    張醫(yī)生走來，沿她手臂一路捏上去，檢查擦傷和骨骼。

    李琊完好的一只手抖抖嗦嗦摸出煙盒，尚存一支沒浸濕的煙，用銀色打火機(jī)啪嚓點(diǎn)燃，尼古丁吸進(jìn)肺里，她嗆得猛咳兩聲，扯到額頭傷口，佝僂的背都僵直，胸下的肋骨清晰可見。

    葉釗拿走她的煙，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是盡力忍耐的表情，修長的脖頸，莓果色蕾絲半罩杯內(nèi)衣之上仿佛丘陵的少女弧度。

    他移走視線，習(xí)慣性地抽了一口煙，愣怔一瞬，抽離唇間。又瞥到她的肩頭，被雨蕩滌過或是年輕肌膚才有的光澤，小巧圓潤，隱隱泛紅，像點(diǎn)了朱紅的胭脂膏，徐徐擦開變成粉的一抹。

    喉嚨動了動，他繞到簾子外面，靜靜食煙。大雨似傾城之勢，橘子味侵略口腔。躁動，悶氣。過濾嘴壓著唇珠，仿佛柔軟地唇瓣，融化，將他撫慰。

    李琊手臂裹了紗布吊在脖子上，慢慢站起來，問：“幾天能好？”

    張醫(yī)生收拾著器皿，“靜養(yǎng)個三五天再來找我，頭上還要換藥?！?/br>
    “這么久？我還要彈琴。”

    “彈屁的琴，傷筋動骨一百天，別折騰了?！?/br>
    她嘀咕道：“都答應(yīng)別人了……”又說，“謝了。”

    張醫(yī)生來到外間，拿了幾盒消炎藥，用圓珠筆在盒面上寫了每日的量，叮囑道：“按時吃?！?/br>
    李琊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葉釗。”

    他會意，掏出錢包打開。她說：“把衣服給我，誰讓你付錢了?！?/br>
    *

    雷聲轟隆，路上的燈箱閃爍一下，徹底暗了。

    葉釗撐著從張醫(yī)生那兒拿來的傘，大半的傘遮在李琊頭頂，大半個他暴露在雨中，一寸不著的上半身像披有隱形的鎧甲，令雨水觸及都濺起。

    她穿著他穿過的白大褂，幾乎和他依偎在一起。雨水把她的鞋子又灌濕一遍，如走在發(fā)泡的豆渣里，惡心和眩暈感同時襲來，她雙腿發(fā)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