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杭謹，那個李禮在登山社呆了叁年都沒見過的登山社社長，張姣姣前男友。

    天涯無處不相逢。

    趙杭謹也在伯克利，比她早來一年，從醫(yī)學系轉到生物工程。

    因為是前任登山社社長，李禮竟然理解他遲到了叁個小時的不靠譜。

    趙杭謹解釋：“趕論文呢。都是學生，理解我一下啦?！?/br>
    “沒事，能理解。”

    李禮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見登山社社長是畢業(yè)后在異國他鄉(xiāng)，她發(fā)消息給張姣姣說了遇到趙杭謹的事兒，張姣姣說：“他還活著？過得怎樣？”

    “看起來還行?！?/br>
    “對了，我元旦結婚，你能回來嗎？”

    “剛過來，不好叁個月就回去，新婚快樂?！?/br>
    留學期間國內的同學經常聚會，李禮一來二去的就和趙杭謹混熟了，有一次喝了酒，李禮才直接問趙杭謹：“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不靠譜？”

    “沒有呢?！壁w杭謹擺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臉。

    趙杭謹能有多不靠譜？丟錢包、丟自行車、丟手機，光是警察局李禮就陪他去過了叁回。

    “哥請你去吃火鍋。”趙杭謹說。

    火鍋最后也泡湯了。

    趙杭謹打籃球時候跟幾個黑人同學起了沖突，被撞到籃球架上胳膊骨折。李禮忍住了不幸災樂禍，沒想到他得寸進尺，讓李禮幫他去追一個和她同屆入學的女孩。

    李禮看著他感慨：“活該你被張姣姣甩?！?/br>
    李禮和趙杭謹在一起，是畢業(yè)以后的事了。

    李禮在舊金山找了一份工作，薪資不高，她為了交房租，只能晚上再去咖啡店打工。

    她叁年沒有回過國，也沒回去的打算。

    有一段時間，咖啡店的附近發(fā)生了槍擊案，一兩個月沒聯(lián)系過的趙杭謹每天都去接她下班，然后送她回出租屋。

    持續(xù)了半個月，某天趙杭謹送她到樓下，她說：“上去坐吧。”

    “不了，孤男寡女的。”

    “要不然我們在一起吧?！?/br>
    趙杭謹愣了一陣，還是沒忍住喜悅地抱住了她，當天下著冷雨，李禮鉆進他的懷里說：“你還挺暖和的?！?/br>
    為了省房租，他們正式同居在一起。李禮在一家游戲公司工作，趙杭謹在一間制藥公司做研究，他們自給自足，不愁衣食，偶爾吵架，比如趙杭謹總愛遲到，他沒什么時間觀念，李禮改變不了他，就比他遲到的更久。

    至于李誠安呢？李禮有沒有想起過他？

    她生活很忙碌、充實，已經沒有留給他的空隙了。

    生活唯一一次和他有關，是陪趙杭謹去招待一個老建筑師吃飯。詹姆斯是趙杭謹老板的朋友，老板讓趙杭謹去接機，他提前跟李禮說過詹姆斯的來歷，李禮上網一查，才知道詹姆斯是李誠安的導師。

    說來好笑，她再一次見到李誠安的臉，是在谷歌的網頁上。

    趙杭謹人來瘋，賠了詹姆斯幾天，就和詹姆斯成了忘年之交，有一次他請詹姆斯去吃中餐，想順便請教一下詹姆斯室內裝修的問題。

    李禮也很好奇。

    她記得多年前，李誠安把江成那棟房子叫做居住空間，而不是家，她一直以為這是設計師的職業(yè)習慣。

    可詹姆斯說，home   is   home，living   space   is   living   space。

    李禮才明白，原來只是李誠安一個人沒有家。

    李禮和趙杭謹同居四年后，爆發(fā)了有史以來最大的爭吵。

    趙杭謹要去非洲做志愿者。

    她罵他：“你發(fā)什么瘋，你快叁十了，不是二十出頭。”

    趙杭謹從小到大只有一個夢想，就是去非洲做志愿者。

    他們兩個大吵一架，最后李禮讓步了。這不是她做出的妥協(xié)，而是她的領悟。她八歲、十八歲，都討厭用年齡去定義一個人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可她竟然選擇用一個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的數字去限定趙杭謹的人生。

    重要的不是去向何方，是相識一場。

    燈紅酒綠里的男女女，相逢一瞬，交歡一場，他們是為了廝守終生嗎？大家只是在積累快樂的回憶而已。

    她替趙杭謹收拾了行李，又叮囑他：“以后稍微成熟一點，靠譜一點好不好？”

    趙杭謹抱住她：“謝謝你?！?/br>
    “是我應該謝謝你?！?/br>
    趙杭謹離開后，李禮的愛情該去向何方？她自己也很好奇，未來還會有另一個人，像李誠安、趙杭謹這樣一邊守護她的天真，一邊幫助她成長嗎？她今年二十七歲，以后的路還很長。

    和李誠安在舊金山相逢，是意料之外的事。

    李禮的老板和李誠安共同接受一個雜志的采訪，李禮就這樣和他相遇在咖啡間。無數個畫面回閃，最后像電影落幕，戛然而止。

    李誠安從李禮八卦的老板那里得知李禮剛剛分手。

    她交了一個男朋友，是個陽光英俊的中國男孩兒，他們在一起叁年。

    對面相逢，李禮已經沒有向他沖上去的沖動了。像是昨天才分離，連一句說好久不見的念頭都沒有。

    李誠安問她：“以后要在美國定居？”

    “嗯，我很懶，只想在一個地方呆著。你呢？”

    “關了江城的工作室，以后就都在蘇黎世那邊了。”

    “你決定要離開中國？”

    “貍貍...你奶奶過世了?！?/br>
    李禮知道的，她這些年只是不回家，但和父母還是會偶爾聯(lián)系的。她摸一摸李誠安的短發(fā)：“叔叔不要傷心?！?/br>
    李禮的老板做完了采訪，他們一起去酒店餐廳用餐。李誠安就住這里的酒店，李禮回家時，他留住李禮，李禮含笑看向他：“怎么，舍不得我？”

    “嗯，舍不得你?！?/br>
    歲月沒在他身上留下風霜，五年前是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

    李禮正是傷心時，她親自送走愛她的趙杭謹，需要人來溫暖她。

    她留在了李誠安的酒店里。

    她先去洗澡，這里浴室是滑動門，沒有鎖。打沐浴乳時，李誠安推門進來了。

    他結實的胸膛貼著李禮的背。

    李禮十七歲的時候，距離他們第一次見面，十年時間輕飄飄的過去。

    李禮被摁在浴室間的磨砂玻璃上，兩道影子模糊地交迭。李誠安重重地進入她的身體，好像比過去還要用力...李禮其實已經記不清和他zuoai的感覺了。

    她只記得李誠安的身體很燙，他在她身體點燃一把火，那把火一直蔓延到她心里。

    事后他們躺在酒店大床上，身體有點疏離。李誠安自嘲：“我老了?！?/br>
    “沒看出來，不是挺厲害的么?！?/br>
    李誠安笑笑不說話。她還年輕，不知道一個人真正的衰老是從害怕失去開始。

    李誠安第二天的飛機回江城，李禮也沒有去送他。有什么可送的，五年前他就做了選擇。

    她已經不是把愛情當做信條的年紀了。

    過年時，李禮終于決定回國和父母團聚。

    李長盛和崔雪華的第二個孩子叫李闌，李闌見到李禮有些怯，楊楊領著他到李禮面前：叫jiejie。

    李長盛和崔雪華換了大房子，給她留了一間。

    五年不見，相處起來多多少少有些尷尬。李禮給李闌買了樂高，李闌去一旁拼樂高，楊楊陪著他，期間楊楊一直在拿手機發(fā)微信。

    今年楊楊已經十九歲。

    她沒有去大城市上學，為了照顧陳家順，楊楊在本地念職高，現在交了一個男朋友，但李佳玲很不喜歡那個男孩。

    李禮也不喜歡那個男孩，20歲，沒念書，在經營網吧，沒什么前途。可她有什么資格不喜歡楊楊的男朋友呢？

    一大家人這些年還是熱熱鬧鬧的，只是少了李奶奶和李禮而已。

    八點多，在廚房做飯的崔雪華出來催李長盛：“你早點出門去機場接老二，小心堵車?！?/br>
    李禮驚訝的看著李長盛出門的背影。

    李長盛接來李誠安，年夜飯才可以動筷，雞鴨魚rou海鮮應有盡有，崔雪華對李禮說：“你在外面肯定饞壞了?！?/br>
    李禮像被cao控的木偶，機械地說：“嗯，美國的海鮮很不新鮮?！?/br>
    李闌夾不到對面的菜，他跑進屋拿出一把塑料凳子踩在腳底。

    李禮低頭看他腳踩的凳子，凳子腿纏著一層膠帶。

    那年李長盛就是拿這把凳子砸向她和李誠安。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把，再明顯的裂痕，拿膠水沾補好，涂一層新漆，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李佳玲喝多酒，抱著李誠安的袖子哭：“二哥，這些年多虧有你我們家才沒散?！?/br>
    前些年李誠安借了一大筆錢給李佳玲去做生意，現在她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崔雪華說：“誠安，你在美國認不認識條件好的年輕人啊，也給李禮介紹介紹，二十七八了，該成家了。”

    “10，9，8，7...”

    春晚又到了倒計時環(huán)節(jié)。

    話題擱淺，農歷新年的第一刻，李家人舉杯互道新年快樂。

    看著眼前的觥籌交錯，酒精在玻璃杯里晃動，折射出耀眼的光，李禮恍然大悟，成年人的世界不過是個脆弱的玻璃房子，外部看到的絢爛，只不過是折射出來的假象。

    但幸運的是，是李誠安向她發(fā)出邀請，帶她進入這棟房子。

    謝謝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