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95
銀甲在晨光中折作無數(shù)熠熠光輝,秦崢身披戎裝,腰懸寶劍,身側(cè)是數(shù)十萬大軍,身前是坦蕩征途。他驀地回首,巍巍皇城盡在身后。 似風(fēng)吹萬里雪落心頭,又平底引驚雷,秦崢猛地瞪大眼睛。 城墻之上,楚瑜嫁衣勝火,眉目如畫,風(fēng)勾墨發(fā)一縷飄搖。 連理分枝鸞失伴,又是一場離散。 風(fēng)中傳來大軍離去的歌聲。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威加海內(nèi)兮歸故鄉(xiāng)。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楚瑜看著大軍漸行漸遠,直到秦崢的身影再也尋不見。他闔眸,心道:秦崢,等我。 第69章 二月風(fēng)箏線兒斷,三月桃花隨水轉(zhuǎn)。日升而月落,朝辭而暮去。 大殿之上。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糧草為其本,自古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戎狄之處,悍如虎狼,兵法云:其用戰(zhàn)也勝久則鈍兵挫銳,攻城則力屈,久暴師則國用不足。夫鈍兵挫銳,屈力殫貨,則諸候乘其弊而起,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聞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國利者,未之有也。故不盡知用兵之害者,則不能盡知用兵之利也。故臣以為兵貴神速,當(dāng)補給糧草與邊疆,使人馬俱無饑色,將士方能定邊疆而安萬民?!?/br> 朝臣皆看向大殿中央站著的那人,白襦、白裳、絳袍、紫綬,腰懸水蒼玉,手持象牙笏。只是隨處一站,便如冰壺秋月,瑩澈無瑕。他稟奏的聲音并不如何洪亮,卻足夠沉穩(wěn),如珠落玉盤,擲地有聲。 燕承啟面上頷首道:“楚卿此言不虛,朕亦有此意。”內(nèi)心忍不住槽著,這還是那個一毛不拔的戶部尚書嗎?偏袒自己新夫人簡直不要太明顯,以前怎么不見你說給邊關(guān)加軍餉,秦崢一過去,這邊糧草就籌好了,還能再積極點嗎? 楚瑜不管旁人如何想,仍舊是一臉正直,擺出毫無私心的模樣。 此事利國利民,燕承啟沒有不應(yīng)之理。 楚瑜趁熱打鐵道:“臣愿自請為監(jiān)軍負責(zé)轉(zhuǎn)運糧草前往邊關(guān)?!?/br>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 放著戶部尚書的位子不坐自請離京,難叫人不驚愕。 燕承啟額角一緊,怎能不知楚瑜打的什么算盤,略微沉吟片刻道:“此事再議。” 楚瑜垂眸,輕輕抿了下唇角,沒再說話。他也沒指望燕承啟會當(dāng)場同意,這事總歸是要詢問楚茗的。否則楚瑜路上若是出點什么事,恐難交代。 下了朝,楚瑜一言不發(fā)地回走,待遠遠瞧見自家馬車,才松了口氣,伸手小心按在小腹之上。 “二爺!”車夫看見楚瑜,忙上前去扶住他,方一觸到他手臂,就見他整個人已經(jīng)脫力到站不穩(wěn)身子。 楚瑜抵在小腹上的手緊了緊,咬住下唇。 車夫?qū)⒊し龅杰嚿希镌乱呀?jīng)隨行,早在里面等了許久。見楚瑜面色煞白就知不好,她將車門窗子皆關(guān)緊,這才俯身跪在楚瑜面前,哆嗦著手指去解他衣裳。 冷汗沿著額頭低落,楚瑜倚在軟榻上,只手撐著車壁,壓低聲音道:“不要慌,無事?!?/br> 秋月定了定神,沒有說話,只是手上動作更快了些。拆開腰封,解了深衣,這才看到里衣外縛著一層白緞。她直接從一旁取了只銀剪子將緞子裁開抽出丟在一旁。 剪開緞子的那刻,楚瑜撐不住悶哼一聲,伸手捂住了早已顯懷的肚子。 秋月擱下剪子去扶楚瑜,觸到他腰身才知道里面的褻衣早已經(jīng)被汗?jié)裢噶?。因著?dān)心楚瑜受涼,秋月將散落在榻上的衣袍攏了攏,給他裹上,開口聲音都帶著點哭腔:“二爺太胡來了,好容易養(yǎng)穩(wěn)了胎,若是勒出個好歹怎么辦?” 楚瑜臉色比方才好了些,倚著腰墊著的幾個軟靠,輕輕撫著腹側(cè),道:“誰能曉得這孩子長得這般快,這才四個月出頭……”想當(dāng)初懷真兒的時候,五個多月都還不曾顯懷。 秋月倒了杯溫茶塞到楚瑜手里,嗔道:“沈太醫(yī)說了二爺這回不比以往,雙生子總歸是要大些,您這般一折騰,待會兒回去又得讓沈太醫(yī)氣得上火?!?/br> 楚瑜安撫著腹中的孩子,嘆息道:“只能委屈他們這一遭……”若是他有孕的消息傳出去,去邊關(guān)定然是別想了,兄長那關(guān)就過不去。眼下先瞞著些,待離了京,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秋月知道自家爺是早就打算好的,無從可勸,除卻更加仔細地照顧他外,別無辦法。 自朝會罷,楚瑜開始愈發(fā)用心打理戶部,李恣跟在他身邊有些年頭了,雖資歷不足以頂了尚書的職務(wù),可能力確是足矣。安排好了朝中的事,剩余便是家中事。 真兒是楚瑜最放心不下的,這些年若說還有何欣慰之處,便是無論如何女兒都在身旁??纱巳ヂ吠具b遠,不便將真兒帶在身側(cè),只得千叮嚀萬囑咐將她留在家中。 真兒雖然年幼,倒是懂事極了,她小心翼翼的將小手放在爹爹肚子上,撲閃著一雙水漉漉的眸子:“爹爹肚子里真的有小弟弟嗎?” 楚瑜笑了笑,覆住真兒的小手,輕聲道:“真兒要幫爹爹守著這個秘密,等爹爹回來,真兒就能見到小弟弟了?!?/br> 真兒眸子亮了亮,認真點了點頭:“真兒答應(yīng)爹爹,在家一定好好聽秋月jiejie的話,在書院里聽先生的話?!?/br> 楚瑜萬般舍不得,將真兒抱得更緊了些,蹙眉嘆息道:“真兒……不要怪爹爹……” “爹爹多慮了,真兒未有怨懟?!闭鎯簩⑿∧X袋輕輕貼在楚瑜心口,道:“爹爹和大爹爹一定要平安回來……” 楚瑜既是欣慰又是心酸,卻不曾想過自己家乖巧可人的姑娘在他離開的這兩年里,竟是有本事將上京攪了個天翻地覆……不過這便是后話了。 在楚瑜第五次遞了折子自請去邊關(guān)后,上面終于松了口。此次糧草主用漕運,楚瑜任糧草轉(zhuǎn)運節(jié)度使兼駐西督軍,即日啟程。 等君后偶然間從沈太醫(yī)那看到楚瑜安胎的藥方氣得要將人召回時,那邊已經(jīng)順風(fēng)順?biāo)刈吡嗽掠嗔恕?/br> 第70章 送往西戎的糧草盡數(shù)走漕運,此行領(lǐng)衛(wèi)軍二萬七千人,運船一千二百余艘。倒像是天佑大燕,這一路走得十分順?biāo)?,船只多半順風(fēng)而行,待走至陜川一帶,僅用了月余。 雖如此,可對于楚瑜來說還是太過勉強了,許是雙生子之故,孕期反應(yīng)來得強烈。原以為此行走漕運比路運要好上一些,至少不用太過顛簸。熟料楚瑜仍是扛不住路途遙遠,食難下咽,吐得厲害。好在多有嗜睡,勉強撐住。 行了數(shù)十日,楚瑜開始低燒不退,又因有孕難以用藥,幾回險些動了胎氣,臥而養(yǎng)胎,日日煎熬。貼身照顧他的是一對年輕的小仆。 秋月年紀(jì)大了,楚瑜不敢再耽誤她,私下勸過幾回,她卻只是道唯愿伺候二爺身側(cè)。一來二去,竟也未許人家。秋月的心思,楚瑜如何不懂,只是到底應(yīng)不了她分毫,又不忍心見她此生孤獨。 此一別,但愿秋月能舍了幾分執(zhí)念,也免得再誤她。楚瑜特意挑了兩個機靈懂事的少年提拔,年輕人多出來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這倆少年一個叫常平,一個叫常安,正是一對雙胞胎兄弟。也算是應(yīng)個好兆頭,楚瑜盼著自己肚子里這倆也能平平安安地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