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54
秦崢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凝眉道:“趙什長,鄭百戶在里面嗎,我有軍情稟告。” “哎呦呦,這守城還守出軍情了?跟著周將軍真是不得了?!壁w虎嗤笑一聲,將門堵得嚴嚴實實。 秦崢眉心緊皺:“軍情要緊,讓開?!?/br> 趙虎臉色一變:“你這雜種還真當自己跟著周將軍就雞犬升天了?老子是什長,你一個流犯有什么資格跟老子橫!” 秦崢眸色一沉,也不說話,長腿一掃放倒了喋喋不休的趙虎。 趙虎嗷的一聲,猝不及防被掃倒,一個翻身要起來反擊,可腰上一沉被秦崢踏住,手臂被他掰住后一帶,只聽見骨頭咔嚓一聲,疼的趙虎眼淚險些掉下來。 秦崢兩下放倒趙虎,直接登門而入,沉聲道:“屬下魯莽,鄭百戶可在?” 鄭百戶被外頭動靜鬧騰醒,正頂著一肚子起床氣,看也不看劈手扔了個瓷枕砸了過去。 秦崢側(cè)肩閃開,只是道:“百戶,城外有大軍?!?/br> “去、去他娘的大軍,有本將軍睡覺重要?”鄭百戶咬牙切齒,一抬頭看見面前這蓑衣都來不及摘下的小兵竟然已經(jīng)走到了跟前。 “你!”鄭百戶剛要發(fā)火,忽然想起面前人方才說的話,不由得一怔:“什么?大軍回來了?” 秦崢已經(jīng)走到了鄭百戶跟前,微微俯身。 鄭百戶愣住,面前人身上帶著一股雨腥濕土味,雨水將他的長發(fā)濕透,額前的發(fā)絲緊緊貼在蒼白的面頰上,清瘦又年輕的臉龐俊得刺眼,一雙深潭般的烏黑眸子帶著肅殺正死死絞著他的視線,無端令人寒顫。 “不是我軍?!鼻貚樕n白的唇微動,聲音冰冷。 鄭百戶腦子嗡鳴一聲,心里一個咯噔。 出事了! …… 當日夜里,戎盧大軍兵臨城下。 這一步棋走得所有人措手不及,先是大舉出兵誘燕軍傾巢而出,后佯裝敗兵用部分兵馬游擊,引大軍深入敵軍腹地,頻頻戀戰(zhàn)。而戎盧的大軍則是繞道來攻打兵力空虛的涼城,一口氣占據(jù)燕軍老巢。 此時的涼城只剩下少量不頂用的老弱兵卒,哪里頂?shù)米∪直R大軍,一時間城中人心惶惶。 第二天正午,大雨未歇,戎盧軍開始攻城,第一個照面,守城燕軍死傷慘重,勝在涼城易守難攻,方才險險守住。 戎盧軍兇悍勇猛,城中僅剩將士不足千人,三天下來傷亡一半。 大雨漸停,戰(zhàn)火硝煙彌漫,尸骨混著泥土腥,滿目累累白骨,黑鴉禿鷲飛來在上空盤桓,發(fā)出嘶啞難聽的鳴叫,遮蔽了大半晦澀天空。 秦崢舔了舔干澀的唇角,一股腥苦在口中化開,他揮刀斬斷三支流矢,胳膊上一緊,被人拉住。他扭頭看了眼,見是那守城的老兵,任由他將自己拽進了烽火臺里。 “阿秦!”老兵喘著粗氣,晃了晃秦崢肩頭。 秦崢耳邊嗡鳴半晌,眼前的視線才清楚了些:“阿叔,你拉我回來做什么,外面大軍壓城了,我得趕緊回去?!?/br> 老兵劇烈咳嗽幾聲,拽住秦崢的手,艱難道:“你已經(jīng)三天沒有下城樓了,鄭百戶見頂不住,要棄城。” 這三天里,秦崢眼看著流矢從身邊擦肩而過,看著周圍的士兵或戰(zhàn)死城樓或墜下城墻摔成rou泥,這么拼命不就是為了守住涼城,等待大軍從前面趕回來嗎。 棄城?鄭百戶怎敢如此! 秦崢瞳孔猛地一縮,驟然站起身來:“涼城是關(guān)隘,若是城破后面河西危矣!若棄城,和讓出西北十九城有什么區(qū)別?他怎敢!” 說罷,秦崢轉(zhuǎn)身下了城樓。無論如何,他都要阻止鄭百戶棄城。 鄭百戶在帳中踱步,臉上陰云密布。烽火點了幾日不歇,送出去的求援信像是石沉大海,誰知道是不是被戎盧軍盡數(shù)劫去了,城里所剩余的兵馬算起來不過幾百,守城簡直是天方夜譚。 戎盧軍向來兇殘,誰知道破城之后會不會屠城,這種時候不棄城而逃難道要留下等死? 鄭百戶拿定主意,剛要出去看看車馬準備怎樣了,不等出去就見一人進帳,他當是自己的親兵,當即怒道:“收拾好了?” 秦崢剛下城樓,身上帶著血腥氣,聞言緩緩抬起頭,熬了三宿未眠的眸子幾乎赤紅,布滿了血絲,帶著戾氣。聽見鄭百戶的話,他心知阿叔未曾騙他,鄭百戶是真的要棄城。 “你是……”鄭百戶見來人不是自己親兵,嚇了一跳,遂又想起眼前人是誰:“身為兵卒不去守城,來這里干什么!” 秦崢聲音沙啞,緩緩握緊手中的刀:“身為朝廷加封的百戶,不去守城,反而有棄城之心,又是干什么?” 鄭百戶大怒:“小小流犯,以下犯上,來人!” 秦崢眉心擰緊,當即身子一矮,跪了下去:“鄭百戶,你若是走了,涼城百姓怎么辦,涼州后面十八座城池怎么辦?前線拼殺的將士怎么辦!涼城萬萬不可丟。” 鄭百戶向來膽小自私,承蒙祖上蔭蔽才承襲了軍銜,見秦崢跪下求他,完全不為所動,道:“你區(qū)區(qū)一個流犯哪有求我的資格!滾開!” 秦崢五指驟緊,腕上青筋暴起,頭更低幾分:“百戶三思!” 鄭百戶怒極,抬腳踹開秦崢:“滾!若想死去城樓,別拉著本官!” 為官不仁,為將不忠。 這樣的人…… 秦崢眼底殺意盡顯,涼城不能丟。 鄭百戶忽覺脊背發(fā)麻,下意識地想要出門,剛走兩步,忽然胸口一涼,他低下頭……看見半截染血刀刃穿透心口。 鄭百戶喉嚨發(fā)出喀喀幾聲,一句話都沒說,就此歸西。 秦崢緩緩抽出刀,甩落刃上血,從鄭百戶腰間摸出兵符,握在手心里…… 兵荒馬亂的城池,百姓家家閉戶,不斷有尸體和傷兵從城樓抬下來。 秦崢披著一身血氣,用兵符召集了所剩不多的軍士,道:“戎盧攻城,鄭百戶抱恙昏迷,講兵符托于我。從今日起,剩余人編做小隊,輪流守城。臨陣脫逃者,斬??诔鲳H言者,斬。擾百戶養(yǎng)病者,斬。五日之后,大軍定會趕回來,到時候涼城之危自然能解!” 話音剛落,當即有人提出質(zhì)疑,不肯相信鄭百戶抱恙,幾人吵鬧著要去帳中見鄭百戶。 秦崢臉色一冷,手中那幾乎快卷了刃的刀比他們的動作更快,當即砍殺了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