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23
捏著風(fēng)燈的手緊了緊,楚瑜的心漸漸冷了下來,他抬手將自己散亂的臉側(cè)的長發(fā)攏在耳后,露出整張夜幕下略顯蒼白的臉。 “清辭?!鼻貚樞睦镆痪o,死死盯著楚瑜那微微勾起的薄唇。那唇形真美,哪怕削薄帶著棱角,卻也是無情又動人。 楚瑜未如他所愿,仍舊是開了口,語氣薄涼如冰:“是江家的待客之道太別致還是江南民風(fēng)民俗過分豁達(dá),何時下人也能半夜私會貴客,投懷送抱了。” 孟寒衣渾身一僵,指尖狠狠掐在掌心,許久才朝楚瑜欠身一禮,撿起地上的琴,抬眸道:“楚二爺誤會了,當(dāng)年承蒙江公爺不棄,肯留我再在此落足為琴師。一來,寒衣未曾簽過賣身契,實(shí)不算為江家下人。二來,寒衣同侯爺更談不上私會,不過是敘舊罷了。” 話音剛落,楚瑜已經(jīng)涼涼鼓起掌來:“不錯,長本事了?!?/br> 一旁的侍女趕來,從主子手里接過風(fēng)燈,又將一件輕裘披在楚瑜肩頭。楚瑜將披風(fēng)裹緊,忍不住低咳起來,方才跑得太急嗆了涼風(fēng),這會兒連帶著腹中胎兒也鬧騰起來。他微微俯下身去,抬手抵在隆起的小腹上,悶聲將咳嗽壓住,不肯在孟寒衣面前露出半分軟弱之態(tài)。 “楚二爺當(dāng)心身子。”孟寒衣的視線落在楚瑜的肚子上,眼底閃過幾分苦澀。 楚瑜輕笑一聲:“比不得孟公子身嬌體弱,一拉就倒。” 秦崢腦子一熱,下意識想解釋:“二爺!” “你閉嘴?!背だ淅涞闪怂谎郏骸皼]你插話的份?!?/br> 秦崢啞然:…… 孟寒衣低頭苦笑:“楚二爺多年不見,您還是這般……咄咄逼人?!?/br> 楚瑜直起腰身,頷首道:“孟公子亦是,多年不見一如既往的矯揉造作。不過當(dāng)年你連抬頭看我的膽量都沒有,如今有江家撐腰,膽色倒是漸長,想來江家當(dāng)是待你不錯?!?/br> 孟寒衣臉色微變,身形微晃。 提及當(dāng)年,秦崢猛地抬頭看向楚瑜。 楚瑜毫不避諱地任由秦崢打量,面色坦然道:“我楚瑜斷沒有敢做不敢認(rèn)的時候,你不是想知道孟寒衣當(dāng)年為何棄你而去,你想知道我曾同他說過什么。好,今日我便當(dāng)著他的面再說與你聽一遍?!?/br> “不要!”孟寒衣失態(tài)驚聲吼道,他渾身抖如篩糠,是竟怕極了楚瑜那張嘴。 楚瑜倨傲地抬起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崢和孟寒衣,一字一句道:“靖國公楚家,六朝為臣,先祖為聞名天下大儒,后出三朝帝師,六代閣老皆是朝廷棟梁。家父生前曾任首輔,家母王氏師承道家鬼谷子一脈,家兄十七歲出仕,任翰林院之首。楚家丹書鐵劵三冊,笞龍鞭上打昏君,下打讒臣,開國太祖親自為楚家題府匾。我楚家世世代代,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br> 孟寒衣臉色煞白,下意識退后兩步,記憶里那個揮之不去的影子再次與面前的楚瑜重疊,如同噩夢纏身,生生世世低他一頭。不管是當(dāng)年那個盛氣凌人的少年,還是今日這個氣焰萬丈的男人,都是他不可企及的高貴。 楚瑜眼底滿是碎開的冰渣,譏誚道:“我是我家最沒出息的那個,不過區(qū)區(qū)二品,賺一個滿朝文武禮讓三分的地界罷了。可是孟寒衣啊,你拿什么跟我比呢?!?/br> 五年前的詰問再次甩在孟寒衣臉上,當(dāng)年的屈辱感襲上心頭,讓他渾身發(fā)抖竟是站不住身。 楚瑜抬眸看了眼月色,勾唇輕笑:“拿你當(dāng)年近水樓臺,拿你與他朝夕相對,拿他待你如珠似寶?若你當(dāng)年膽敢這么回我一句,我便敬你三分。你若當(dāng)真有膽氣有傲骨,就不該為那幾分微不足道的自尊棄他而去,你憑什么就不肯相信他能全你一個山盟海誓。既然當(dāng)初你不肯信,緣何現(xiàn)在又來同他糾纏不休。我今日便罵你一句不知廉恥,你委屈給誰看!” 孟寒衣臉色已經(jīng)幾近發(fā)青,他下意識地朝秦崢身后避去,卻遲遲等不來秦崢的一句溫言安慰和從往那遮風(fēng)擋雨的懷抱。 楚瑜凌厲地剜了秦崢一眼:“還不走,留這等過年?” 秦崢腦子空白一片,下意識抬腿跟上楚瑜,見他肩頭披風(fēng)略有滑落,還替他往上扯了扯。 楚瑜頭也沒回,丁點(diǎn)不想看見被甩在背后的孟寒衣。待走了一段路后,忽地轉(zhuǎn)過頭來,冷冷盯著寸步不離跟在后面的秦崢。 “清辭……”秦崢小聲哼唧一句。 楚瑜眼底滿是厭惡地看了他一眼:“把衣裳脫掉。” 秦崢一怔。 楚瑜厲聲道:“脫掉!” 秦崢趕緊抬手去解衣裳,先是褪了外跑,然后是深衣,直到上半身全部赤裸,只留下一條里褲時才略微猶豫道:“清辭,褲子回屋脫行不行?” 話還沒說完,楚瑜就忽然整個人靠在他懷里,語氣委頓道:“你抱過他,那衣裳沾了他的味道,燒掉。” 秦崢身子一僵,扶住楚瑜肩頭無言。 楚瑜道:“抱我回去?!?/br> 秦崢二話不說將楚瑜打橫抱了起來,一言不發(fā)地朝前走。 楚瑜將臉靠在他胸口,深秋的夜色很冷,可秦崢身上的溫度仍是炙熱。 當(dāng)年秦崢連包袱都收拾好了,他想要放棄一切同孟寒衣浪跡天涯,可是等來的是一場空。楚瑜的話像是一柄尖銳的匕首,刮開了他曾為孟寒衣找出來的千般理由。那些所謂的情比金堅,不過是個笑話。 “楚清辭,你就那么信我嗎?”秦崢聲音低得幾不可聞。 若當(dāng)初他珍之愛之的人都不肯相信他,那今日楚瑜又是哪里來的勇氣敢信他今日不再犯渾。 楚瑜似乎是累了,聲音微弱:“傻子,若不信你,當(dāng)初作甚嫁你……” 秦崢未曾聽清楚,原本想再問一遍,可見楚瑜一動不動地躺在他懷中,只得打消了這念頭。 等將楚瑜帶回住處,那通明的燭光方映出楚瑜毫無血色的臉和早已被冷汗打濕的額頭。秦崢心下一驚,忙將楚瑜放在榻上,捏住他的手喚道:“二爺?二爺!” 楚瑜悶哼一聲,蜷作一團(tuán),死死抵住腹部。 秦崢一顆心霎時如置冰窖,趕緊掀開楚瑜的衣擺,只見那褻褲底隱約見紅。 第18章 許是蜷縮這個姿態(tài)叫人額外萌生出幾分安全感,好像這般緊緊抱住自己就能留住什么似的,楚瑜把頭埋得極低,鼻尖都沁出汗來,疼得急了也只是用手指緊緊絞著身下的被褥,一言不發(fā)。 大夫氣喘吁吁地趕過來時,秦崢叫了楚瑜好幾聲都沒能將他叫醒,最后只得用力將他的手拽了出來。 楚瑜這才猛地睜開眼,隔著霧蒙蒙的汗,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隱約瞧見是大夫到了,這才緩緩舒開身子躺平,任由大夫給自己切脈。 秦崢用帕子將楚瑜額角的汗擦去,強(qiáng)忍著心里的擔(dān)憂和緊張,勉強(qiáng)寬慰他道:“沒事的,你方才睡著了?” 楚瑜微微搖了搖頭,啞著嗓子道:“疼得厲害,有些犯了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