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10
秦崢也是一愣:“什么?” 瞧這樣子應(yīng)當(dāng)不是了,楚瑜一時也想不到若非是出了人命,又是何故。 秦崢回過味來,心里頭忍不住來氣:“不勞二爺費這個心,若真是惹了人命,本侯寧可兀自坐穿了牢底也用不著二爺出手。” 楚瑜冷笑一聲:“看不到侯爺將牢底坐穿,真是可惜?!?/br> 秦崢臉色陰晴不定,良久忽然開口道:“倒也……勉強可以算上是出了人命……” 楚瑜端藥盞的手一頓,一顆心忽然懸了起來。出人命了?當(dāng)真是出人命了?死的是誰,平民百姓還是高門顯貴?若是平民百姓,那先去安撫家屬,再私下妥善處理,若是高門,只能先去打點關(guān)系了。也不知道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捅到哪一步了。 不過一瞬,楚瑜已經(jīng)思量了千百種法子,抬頭嚴(yán)肅看向秦崢。 秦崢抬了抬下巴:“人命沒出在本侯這里,而是出在二爺身上。” 楚瑜愣住,不明所以。 秦崢冷然道:“二爺以為自己手里端著的是什么藥?” 楚瑜頭一次有些茫然地低下頭,手里藥盞正溫?zé)?,烏黑的湯汁是刺鼻的腥苦,微晃得水紋,映著他一雙眼。 秦崢開口,一字一句道:“我的二爺,這是一碗安胎藥?!?/br> 映在烏黑的湯藥里的一雙瞳孔驟然一縮,楚瑜只覺得腦子嗡鳴一聲,手抖地端不住藥盞,砰地一聲摔碎在地上,藥汁灑了一榻。 秦崢說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覺,頭一回看見楚瑜在自己面前露出茫然無措的模樣,既覺得自己卑鄙,又忍不住有幾分快感。 楚瑜太強勢,在他面前秦崢處處被壓一頭。唯有一個地方秦崢能壓得住楚瑜,在床上。 屋子里一片死寂,許是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也許是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楚瑜蒼白的指尖死死絞在被褥上,似自言自語道:“不可能,我當(dāng)時用了避子湯?!?/br> 秦崢皺了皺眉,半晌輕笑一聲,重新以一個懶洋洋的姿態(tài)坐回繡墩上,只是著繡墩太矮,他一雙大長腿就有些無處安放,只能朝前面伸著,說道:“我記得當(dāng)時跟二爺在一起的是寧伯爺,寧家掌運江浙鹽道,年底競標(biāo)寧家想多從二爺這討一條鹽道怕是不大容易,若是二爺沒有精力管今年內(nèi)務(wù)府招標(biāo)的事務(wù)呢?從青樓楚館里做點手腳怕是不難,得利的是誰?” 楚瑜臉色慘白,指尖無意識又捏緊了幾分。 沒有被酒灌醉的秦崢就像是重新長了一個腦子,思路清晰到無可挑剔。 秦崢看了眼楚瑜,道:“陳御醫(yī)親自號診,兩個月的身孕,如果二爺不是這中間琵琶別抱,另結(jié)新歡了,理應(yīng)就是那回了。” 兩個月前…… 想到那晚,楚瑜臉上像是結(jié)了一層寒霜。 第8章 銀鉤巷是上京最大的銷金窟。 月上柳梢頭,這條巷子的才真正開始它的一天。達官顯貴,高門子弟,脫下官服,他們便是這街巷的一處背景。 觥籌交錯間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或真或假的笑意,虛與委蛇,話藏機鋒,各自為利。 楚瑜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碰見秦崢。 內(nèi)務(wù)府與不類屬于六部,卻無論哪個部都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茶、鹽、鐵、馬匹、布帛,無論哪一項都是國之命脈,七司三院全權(quán)由內(nèi)務(wù)府統(tǒng)籌管理。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內(nèi)務(wù)府的物資置辦皆是分給國內(nèi)各地的皇商來做,兩相得利,這叫雙贏。 楚瑜沒想過自己會坐到這個位子上,很小的時候他也跟兄長一起族學(xué)開蒙,以為自己會像兄長那樣,入仕登閣??墒呛髞硎鞘裁醋屗淖兞诵囊??是看到那風(fēng)雨飄搖的侯府,是迫切想要手握權(quán)杖撐起那片天,還是想要好好的保護那人一回,就像曾經(jīng)他保護自己那樣…… 微微抬起手腕,金樽中的酒順著喉嚨入了腹,眼前本就頹唐的鶯歌燕舞變得更加模糊。楚瑜身上穿的不是官服,而是一件朱紅云紋團花蜀錦廣袖長袍,里面玄色刻絲月華錦深衣,頭上未著簪纓,任由一頭青絲沿著脊背直垂腰下,挑耳鬢兩縷細細纏了一指寬的金絲錦編在腦后。 楚瑜容貌本就是姝麗無雙,這樣一番隨意又不失清貴的打扮愈發(fā)襯得如盛世牡丹般絕艷無匹。周圍幾個斟酒的侍女都忍不住面帶薄紅,小心翼翼窺視著這位楚二爺。 他并不陌生于這樣應(yīng)酬的場面,反而是顯得游刃有余,甚至是不經(jīng)意扯散幾寸領(lǐng)口,唇角沾著酒珠,單手支著額頭,那寬大的衣袖順勢滑落一截,露出白皙卻不過分瘦弱的手臂,遙遙舉杯的模樣像極了上京那些紈绔子弟。 當(dāng)年那個站在朝堂上被自詡元老的朝臣懟得滿面羞紅,啞口無言的楚家二公子早已經(jīng)死的連飛灰都不剩。 “二爺,我敬你一杯?!睂幉疇攷е鴰追肿硪怩咱勚^去,似真的不勝酒力般險些摔過去。楚瑜伸手虛虛去扶,卻被一把握住手腕,接著寧伯爺已經(jīng)端著金樽貼在他眼前了。 楚瑜笑了,任由寧伯爺握住自己一只手,空出來的手去接他手里的酒。 “哎……”寧伯爺卻沒有將杯子給他的意思,捏杯的手又往前湊了湊,貼在楚瑜唇上。 楚瑜眼神里并無太大波動,垂頭就著寧伯爺?shù)氖謱⒕骑嫳M。 寧伯爺笑了起來,周圍人都跟著起哄或真或假贊楚二爺好酒量。 是寧伯爺一雙上挑的鳳眼端詳著面前顯得對任何場面都游刃有余的美人,俯下身去,貼在他耳畔低聲道:“二爺……您就行行好,給透個底,今年那鹽道多少個數(shù)能拿下?” 楚瑜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心里明鏡似得,眼瞅著要年底,這回招標(biāo)項目都是陛下親定的,個個都是穩(wěn)賺不賠的進項,不少人眼巴巴盯著,里里外外想從這里套出點消息來。 自然也有不少明里暗里送禮的,那眼前這位寧伯爺又想用什么套他的話? 寧伯爺似乎瞧出楚瑜心里頭這點疑問,輕笑一聲,仗著衣袍寬大擋住眾人視線,指尖不輕不重的在楚瑜耳垂上捏了一下:“傾城傾國,見之忘俗?!?/br> 楚瑜揚了揚眉梢,心里冷笑連連,不知道寧致遠是哪來的自信,敢拿他那點姿色來勾引自己。 心里惡心歸惡心,寧伯府還是不能輕易撕破臉的,楚瑜伸出手,五指張開,像是穿花蝴蝶一般,每一個微微擺動都叫人挪不開眼睛。 寧伯爺心里頭漏了兩拍,不知道究竟是激動于那個即將透漏出的數(shù)字,還是被那如玉琢磨般的手撩撥得神魂顛倒。 楚瑜忽的一揚唇角,五指大開,不輕不重按在寧伯爺心口上,失笑道:“寧伯爺真是有趣,楚某哪里會提前知道呢?這玩笑倒是嚇了在下一跳?!?/br> 寧伯爺臉上的笑意一僵,正想要說什么,身后的門砰地一聲被踹開。 絲竹聲戛然而止。 寫意樓的東家滿頭是汗地趕來,一把拉住門口的人,求爺爺告奶奶似的:“秦侯爺!您可不能這么亂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