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牠十四歲的高齡來說，算得上神勇。

    費夷吾若有所思：“那……大衛(wèi)去世了李阿姨應(yīng)該很傷心吧。”

    “那倒沒有。”流光道，“前幾天業(yè)委會鄰居說她最近老在念叨大衛(wèi)沒走，還在家里。很擔心是不是因為她獨居太寂寞了，產(chǎn)生幻覺之類的。不過我看老太太精神很好，說話也很有條理，應(yīng)該不是幻覺。她是資深教授，早就知天命看淡生死了，老先生去世她都沒有太難過，大衛(wèi)的事不至于看不開?！?/br>
    “那次她跟我提了可能最近要把房子賣了去國外跟兒女團聚，有點遺憾。然后今天小溫提起來，我想會不會說的是李阿姨，結(jié)果還真是?！?/br>
    小溫透露出的情報足夠讓她聯(lián)想到李阿姨了，稍一加工，再放點模棱兩可的料——

    “不愁唬不到人?！?/br>
    流光笑瞇瞇的。

    真像狐貍啊，費夷吾忍不住感嘆。

    雖然很有狐貍的既視感，不過多是因為她的那種聰敏已經(jīng)到近乎狡猾的地步，倒不是真的覺得她精于算計。

    費夷吾很喜歡她這種靈動的氣質(zhì)。像她在蔚蔚面前那偶爾冷淡尖銳的態(tài)度就讓人有點心驚膽戰(zhàn)。

    “哎……話說回來，蔚蔚是驅(qū)魔師，那錢阿姨也是咯？”費夷吾難以抑制內(nèi)心的激動，“怪不得她知道我是風水師還幫我指點了很多呢?！?/br>
    “老錢啊……”流光漫不經(jīng)心地把散落的劉海捋回耳后，“你可別被她表象欺騙了，她之前是海城首屈一指的大騙子。現(xiàn)在呢，只不過是患了老年癡呆的狐貍精?！?/br>
    “哈？！”

    “行騙是老一代狐妖的謀生手段。之前不知道老錢就是你房東，所以沒提。”

    “蔚蔚也說過錢阿姨之前是騙子，但我覺得阿姨人不壞?！辟M夷吾感受著胸腔里撲通撲通的激烈跳動，又急又高調(diào)地問道，“重點難道不是錢阿姨是狐妖嗎？那蔚蔚也是狐妖？”

    這下全都說通了。

    怪不得流光見蠃魚那么淡定，連招魂見鬼也好像從新貨里挑揀出難免會有的壞咖啡豆一樣司空見慣。

    她才是深藏不露的大人物！

    “蔚蔚是老錢撿來的人類小孩?！绷鞴馐持阜旁诖竭?，輕輕“噓”了聲，“說是狐妖，但是老錢在海城混這么久也沒找著登山的路，再加上得了阿茲海默癥，除了一點點稀薄的法力還有生病會變回原形之外，跟普通老人沒什么兩樣。所以她二十多年前特地撿蔚蔚回來，養(yǎng)兒防老嘛?！?/br>
    “唔……妖怎么跟人一樣……”費夷吾似懂非懂，皺皺眉頭，“還得防老？”

    她幾乎每天都會從身邊獲取到新的知識，并且內(nèi)容玄異，完全顛覆了她九年義務(wù)教育加三年應(yīng)試教育培養(yǎng)出的唯物主義。一團亂麻還沒理順，更多亂麻前仆后繼揉進來，導(dǎo)致千頭萬緒之間她找不到最關(guān)鍵的那條。

    “是這樣?！毙『谔腺M夷吾肩頭，“妖當然有壽限，有長有短，狐妖的壽命比我們短?！?/br>
    蠃魚口中的“我們”，指的是榮登《山海經(jīng)》這類古籍的異獸。

    要是把妖怪分三六九等，生下來便具有靈性的珍稀異獸自然是上等，壽命可達五百上千年。而修煉成精的妖怪依據(jù)其本體，大多屬于中等及以下，超過一百五十歲已經(jīng)算高齡妖怪了。

    如果運氣沒好到順利登山的程度，多數(shù)妖怪最終難逃一死?？墒堑巧骄秃帽弱庺~躍龍門，古往今來幸運兒寥寥無幾。隨著人間城市化進程越來越快，化身成人大隱于都市的妖物也不再執(zhí)著于登山，轉(zhuǎn)而將“妖生得意須縱歡”的理念傳播開。

    像人一樣瀟瀟灑灑活一世成為玄界眾生的新時代風向標。

    大不了，就死唄。

    小黑普及了妖界基礎(chǔ)知識，跳到工作臺上，充滿期待地仰頭問費夷吾：“懂了嗎？”

    費夷吾一臉茫然，誠懇地說：“沒有。”

    小黑發(fā)出一聲嘆息：“慢慢來吧。”

    見費夷吾還是皺眉思索的樣子，小黑又道：“其實十五不了解這些也沒關(guān)系，風水界和妖界離得很遠。說實話，一般風水師一輩子能見到超過五只妖怪就很了不起了。”

    費夷吾問：“那風水師和什么打交道多？”

    小黑理所當然道：“鬼啊?！?/br>
    “……”費夷吾還是很不解，“可是……辦事處我起碼就見到了兩只妖怪?！?/br>
    按這個碰妖頻率，她大概還要見識一百個風水師一輩子能碰到的妖怪。

    小熊姑且不論，守門的老夫妻是一對雞精確鑿無疑。再加上小黑和房東錢阿姨，已經(jīng)四個了。

    這下，輪到小黑發(fā)問了：“辦事處是什么東西？”

    “你不知道？”費夷吾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上次丟的金珠被辦事處撿到收走了，工作人員說要是想取回來，得你去辦事處做基因鑒定?！?/br>
    小黑咕咕噥噥：“我上次來也才半個多世紀前，什么時候冒出個辦事處？”

    “別追究這個了。”費夷吾盤算著，咖啡館今天的水果供應(yīng)量明顯下降，看來是流光訂的那批貨消耗得差不多了。小黑是大胃王，她的傭金卡又被燒——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費夷吾問小黑：“咱們要不找個時間去把金珠拿回來？”

    小黑果斷拒絕：“不，沒搞清你說的那個辦事處是什么鬼名堂，俺不要去。”

    正在這時，流光敲敲桌子，示意一人一魚暫停。

    滿頭大汗的小溫回來了。

    “嗨！大師！”不知出去的這陣子發(fā)生了什么變故，小溫突然變得恭恭敬敬，“真得麻煩您了?！?/br>
    費夷吾正要應(yīng)承下，小黑大幅度高頻次地揮舞起翅膀：“十五十五，先等等?！?/br>
    小溫見費夷吾斜眼看向旁邊，對自己似乎不屑一顧，汗流得更多了：“大師真對不起，剛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br>
    費夷吾小聲：“別叫我大師?！?/br>
    小溫連連點頭：“老師！您可千萬要幫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就指著這單子過年……唉！”

    “好了好了，小溫，你先別急。跟先生說說怎么回事。”

    流光招呼小溫坐下，小溫也沒好意思，弓著腰說他剛才接到朋友的電話，劈頭蓋臉給他罵一頓。說他找的那大師剛才回信了，提到小溫心不誠意志不堅定，明明身邊就有能解決問題的人，卻一點兒不尊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