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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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清楚地知道他定然是在做夢了,然而卻動彈不得,不能從夢中醒來。 夢境中的場景快速地在他眼前滑過,娶妻、游玩、嬉戲、與朝臣決裂、出征、寧王叛亂、落水……死亡。 正德帝看見了自己的一生,那個沒有焦適之的,他的一生。 等他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頂上正是剛置換上的床帳,那些斑駁的光線悄悄地?fù)н^縫隙悄咪咪地溜進(jìn)來,屋內(nèi)點滿的蠟燭并沒有熄滅,一直在靜靜地燃燒著。 正德帝下意識一翻身,卻發(fā)現(xiàn)身側(cè)的位置一片冰涼。 適之?! 朱厚照猛然坐起身來,望著只有他一人的龍床,心里驟然升起莫大的惶恐。夢中的場景還在他心中閃過,他一下子掀開了床簾,倉促下甚至沒來得及穿上鞋子,大步地在屋內(nèi)搜尋起來。 “適之,適之!” 那聲音中竟帶著絲絲凄厲的顫抖。 “皇上?!?/br> 這句話宛若冬日的暖陽,驟然間化去正德帝心里的焦躁不安,輕柔到他生怕聲音隨風(fēng)飄走。 “適,之……?” 他魂牽夢繞的那人正靜靜地站在窗欞邊看著他,即使面色蒼白,唇無血色,卻是活生生的,會動會笑的模樣。 那是他的焦適之啊。 …… 焦適之清醒的時候,并沒有覺察出什么異樣來,只是身下的觸感太不像軍醫(yī)營那簡單的小床板了。 然在他的感覺中,他僅僅只是在軍醫(yī)營帳中躺下小睡了一會兒,如今出現(xiàn)的場面令他心里也不禁詫異起來。 因為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 因為皇上的模樣。 他伸出手去戳摸了摸皇上的臉龐,那稍顯粗糙的模樣令焦適之心中一顫,他不知道多久沒好好看過皇上的模樣了。選擇離開大同前往韃靼雖然是他的想法,但最后帶累了那么多人,卻不是焦適之的初衷。 連施華都…… 焦適之的呼吸一窒,輕巧地從床上起身,掀開床簾意欲下床,卻在目及屋內(nèi)的擺設(shè)一驚,滿目的蠟燭……不,焦適之在心里更正,是滿目的紅燭。他輕輕地走到桌前那兩根碩大的龍紋紅燭,此刻它們已經(jīng)燃燒了一半的長度,照著這般大小來看,或許得等到明日清晨才能完全燃燒殆盡。 ……咦? 焦適之心里悄然泛起了疑惑,甫一轉(zhuǎn)身,視線便落在床邊的冕服上,而地上更是隨手丟著一件稍大的同樣服飾。焦適之彎下腰撿起來,走到床邊的架子上,兩相比較之下,這根本就毫無差別。 可這是服冕……焦適之默默地有了不太妥當(dāng)?shù)母杏X。 這里是乾清宮,可他最后的記憶,卻仍然停留在大同落雪的時刻,他慢慢走到窗邊,還未推開窗戶就從那溫煦的溫度中覺察出什么,站在當(dāng)場發(fā)呆。 原來……竟是過去了這么久嗎?這樣的季節(jié),這般的溫度,已經(jīng)快到初夏了。 那么他的猜想果然沒有錯。 焦適之輕閉雙眼,回想起當(dāng)初的模樣。選擇給皇上吞服藥物并不是一件難事,預(yù)見的能力在焦適之身上多年,從來不曾出過問題。但唯有兩次出現(xiàn)過波動。 一次是在弘治帝去世時,一次便是在大同。 焦適之從未見過預(yù)見如此混亂的模樣,卻在電光火石間明了了一件早該清楚的事情。如果預(yù)見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出過差錯,那么那一瞬間他所看到的東西便意味著所有可能的未來。 可對他來說,那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焦適之在知道藥物有用后,便再也沒有思考過其他的問題。不管藥物是從哪來,也不管他自己以后會怎么樣,如果這藥物對皇上有用,這便是最好的答案。 其他的事情,他不會管,也不想管那么多。 因而,他不曾知道,他與正德帝之間,已經(jīng)站在了一個非常奇妙的轉(zhuǎn)折點上。相較于他所知道的歷史,他們所做的改動已經(jīng)太多太多,多到……足以令歷史這個龐然大物悄悄挪動的地步。 無數(shù)條支線交叉而成,歷史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它如同咆哮的黃河一般一往無前,然若是地勢有著巨大的影響變化,即便是黃河也不得不易道而行。 那一點點積攢起來的變化,如同一天天壘砌起來的高度,終于有一天,卡在決堤亦或是爆炸的臨界點上,焦適之選擇了把藥丸喂給正德帝。 正德帝當(dāng)然能活下來,然后歷史便欣然地往既定的命運席卷而去。 可惜焦適之從來都不知道這一點。 而正德帝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正德帝一意孤行作出的決定,如果不是他在臨門一腳上踹開了另外一番新天地,或許結(jié)局也沒什么不同。 男后……這還真的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這般的兇險,焦適之靠著窗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身后驟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呼喚,令焦適之心口隱隱發(fā)疼。他回過身去,望著身后狼狽的天子,心口有暖流涓涓流出,他笑道:“皇上?!?/br> 他望著正德帝滿眼的難以置信,又在剎那間轉(zhuǎn)化為全然的喜悅,三兩步上前猛地抱著焦適之,力道之大令稍顯虛弱的他都覺得有些難受。然而感受著正德失控的力道,焦適之卻不想掙脫開來,他靠在正德帝的胸膛,覺得時間過得太久太久了。 他回來了。 焦適之閉眼深呼吸,他回來了。 “適之,適之……” 正德帝輕聲呢喃著,生怕他猶是在夢境中,在焦適之背后狠狠地撕咬著手掌,直到鮮血淋漓后,又猛地?fù)Ьo懷里這具鮮活的身體。 他真的清醒了,他真的清醒了! 朱厚照心中只余下這個念頭,低低笑出聲來,那笑聲中起先是大喜,繼而又漸漸帶上了蒼涼之色,更帶著幾乎難以覺察到的哽咽,“你怎么忍心,一直這么嚇唬我?” 焦適之感受著那顫抖的力道,心中也難受起來,他雖不知道正德帝到底經(jīng)受了怎樣的痛苦掙扎,卻知道他昏迷了那么久,皇上心中定是非常擔(dān)憂,“皇上,我知錯了?!?/br> “不,適之,不要這么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