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jié)
看到來人新仇舊恨一時涌上心頭,陸漫漫陰陽怪氣的說道:“喲,好了不起的威風(fēng)啊?可不是沒教養(yǎng)么?我們家世代都是貧農(nóng),大字不識一個,可比不上你們從小《四書五經(jīng)》、《女則》、《女戒》的讀著。論教養(yǎng)當(dāng)然比不上你們楚家?!?/br> 說到這里她眼神在幾人和楚銘之間來回轉(zhuǎn)了幾圈。 再怎么說楚銘也是她們的長輩,這倆人也真好意思讓人家干活,她們閑著。 曹三妹不贊同的看了閨女一眼,“什么《女則》、《女戒》那都是封建思想,咱們作為新時代的兒女只要緊跟隨黨的步伐往前走就行了,讀那玩意兒干啥,要學(xué)也是學(xué)習(xí)科學(xué)知識。如果說不懂那些就是沒教養(yǎng),咱家還是沒教養(yǎng)的好。不然,” 她抬頭打量了一下牛棚,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楚夫人臉憋得通紅卻不敢說反駁的話,楚妍兩眼含淚,一副被別人欺負的樣子。 看到楚妍這樣,陸漫漫忍不住抖了抖胳膊,她就不明白了,就這么一個淚包,上輩子怎么那么多人喜歡呢?難不成那群人都是仙人掌,缺水? 想到這里,陸漫漫忍不住嘴角抽搐,上輩子的她真是個憨貨,為這么個人耽誤了青春。 “你們怎么可以這樣,出身也不是我們能選擇的,如果可以我們也想要一個好的出身,而不是成為,成為” 楚夫人沒開口,楚妍卻說話了。一個十八九歲的大姑娘偏偏掐著嗓子裝糯音,她眼里的淚水流了下來,仿佛雨中的百合花一樣脆弱。 百合花是董立誠給她定義的,可惜如今董立誠不在,看不到她這委屈的一面。在場的人沒有一個會對她憐惜給她出頭的,就連她娘楚夫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團,塞在一個別人看不見的角落里。 這些年的教育還不夠嗎?她們想說就讓她們說好了,為什么要回嘴呢?是嫌棄她們一個月一次的教育太輕了? 如果可以楚夫人恨不得去堵住楚妍的嘴巴。 她們的身份注定了一群人等著看她們出錯呢,楚妍要是得罪了陸家人,萬一人家跟她們大隊長說上幾句話,結(jié)果不是她們能承受的。 曹三妹斜了楚妍一眼,心里嗤笑,她什么沒見過,小丫頭這段數(shù)跟她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越過楚妍母女,曹三妹對著楚銘招招手,“楚銘你過來?!?/br> 楚銘放下掃把低著頭走了過去,他雙手交疊死死地壓住心里想要抬頭看一眼的沖動。他害怕,害怕從她的眼里看到鄙視嫌棄,他不敢想要如果自己看到這些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種蒜苗(錯字) 曹三妹發(fā)現(xiàn)楚銘雖然在牛棚打掃衛(wèi)生,身上味道不太好聞,但衣服還算干凈。她把手里的衣服往他身上一塞,大聲說道:“上次因為我閨女害你被人嘲笑,她一直過意不去,我閨女本來早就想過來跟你說聲對不起,不過她腳傷沒好,就給耽擱了。這身衣裳算是賠給你的,都是她爹穿舊的,希望你別往心里去?!?/br> 楚銘雙手抱住懷里的衣服,他頭發(fā)額前的碎發(fā)偷偷看了陸漫漫一眼,隨后低下了頭。 陸漫漫被她娘輕輕拉扯一下,她站出來說道:“那個,那天的事對不起啊,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事說出來她也很尷尬,誰能想到就在大庭廣眾扒了人家的褲子呢。 “沒關(guān)系,不關(guān)你的事?!被蛟S是好久不曾說話,楚銘的聲音有些沙啞,他說話的聲音很小,要不是陸漫漫就站在他眼前,還真聽不清他說什么。 曹三妹看了一眼周圍出來看熱鬧的人,她拉著陸漫漫的手,“我們家老陸恩怨分明你雖然成分不好,我們也不會因為這個就胡亂欺負人,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不然那不就跟以前的地主流氓差不多了。今天賠了你一身衣裳,我閨女跟你就算是兩清了。” “我們陸家是堅決跟著黨的決定走的,也是恥于跟你這樣的人為伍。你要好好地在這里接受改造努力干活,爭取早日重新做人?!?/br> 說完這話,曹三妹沒管周圍人什么樣子拉著陸漫漫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臟東西在追她們似的。 周圍看熱鬧的人看著這點點頭,他們就說嘛,楚家什么身份,怎么會有人跟他家交好。看曹三妹的樣子,這是怕楚家人借此機會纏上她家吧?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懷疑有道理。在陸家母女走后就有人陰陽怪氣的沖著他們說道:“哎呦,我說你們楚家人可以啊,先是侄孫女魅惑了一個董立誠,讓人心甘情愿的幫著干活;接著做爺爺?shù)挠职巧狭岁懠??!?/br> “可惜呀,陸家那丫頭有腦子,人家還有曹三妹那樣一個娘,你這個冤枉八成是要落空嘍?!?/br> 誰都知道陸家只有一個閨女,以后很有可能會招婿的。假如陸家的閨女真的看上楚銘,楚銘不就能名正言順的脫離此時的處境,成為‘良民’。 這樣一想,周圍不少人看楚銘的眼神就不對了。 曹三妹并不知道這些,她還在跟陸漫漫說著楚家的事情。“咱們這地處偏僻,可上頭的命令就是命令,不管別人怎么想你以后記得離牛棚里的人遠一點?!闭f著這話兩個人就走到橋上。四下無人,曹三妹接著說道:“他們那些人或許有被冤枉的,將來能夠平反,娘也知道這時候接個善緣將來對咱家好?!?/br> “可丫頭啊,將來的事情說不清楚的,還是眼下最重要。”剛開始的時候公社每個月都有教育大會,如今幾年過去,改成了一個季度一次。每次教育大會他們都會對這些人進行批判,有的人甚至?xí)弥^、爛菜葉子扔他們。 不管是曹三妹還是陸文聰,他們只會反復(fù)的說著一些你們要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做人的話,動手的事情從來不做。按他們倆的想法那就是我們不想著占便宜,但是也不得罪人將來被人報復(fù)。 陸漫漫點點頭,她是知道以后的事情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七三年十月,等到七七年這些人就會被平反。楚家是地主,也沒有做過太多傷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也在平反的行列。陸漫漫記得上輩子也是這樣,除了土地,楚家的其他東西都還給了他們。 楚妍也是運氣好,她上學(xué)早,勞改的時候剛好初中畢業(yè),等到七七年恢復(fù)身份,她就去了學(xué)校,第二年就考上了大學(xué)。 也正是因為她大學(xué)生的身份,讓董家動了心思,不但不再阻攔兩個人來往,還幫著楚妍折磨、陷害她。 再一次見到楚妍,陸漫漫發(fā)現(xiàn)她似乎做不到無動于衷,完全把楚妍當(dāng)成是一個陌生人看待。她的心里對楚妍居然有著很濃烈的怨氣。 她深吸一口氣,重活一世,她不想自己只活在仇恨里面,她只想要安安靜靜的去過自己的生活,去彌補上輩子的虧欠。 至于董立誠和楚妍,只要他們不來找自己,她可以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高坪大隊和楊家灣大隊的距離并不長,十幾分鐘的路程,兩人就走到家。兩人到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陸文聰正在家里忙活著,看到她們倆,陸文聰招招手,“怎么樣漫漫,你看爹做的這個行不行?” 生命之水的能力很強,只喝了三天粥水,幾個人就覺得渾身輕松充滿干勁。陸漫漫的父母還不到五十歲,頭發(fā)已經(jīng)半白看著有六七十歲。 今天早上起床兩人忽然發(fā)現(xiàn)頭上的白頭發(fā)少了很多,人也年輕了好幾歲。可把兩人高興壞了。兩人激動的同時對生命之水這東西也更加的敬畏。 陸文聰記得閨女說過想要試試種點東西看看效果,如今天冷在院子里肯定不行,再說了也容易暴露。于是,他就找了幾塊木板,釘起來做成一個長方形的無蓋盒子。 盒子的高度只有五十厘米,長度不小有一米五。高坪大隊地處北方,每家每戶都有一兩張火炕, 這個長度也只比火炕短一些,到時候放在火炕上剛剛好。 陸文聰雖然不是專業(yè)的木匠,簡單的訂個東西還是會的,更何況是用來種蒜的,只要不漏土就成,不需要多美觀。 陸漫漫走上前去看了看,她爹不但把東西訂的結(jié)實,里面的土都給弄好了?!暗梢园?,正好缸里還有點水根兒,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咱們今天就給種上得了?!?/br> 這幾天他們做飯喝水都是用的稀釋生命之水,三個人喝得多,一大缸子也見底了。剩下的水底陸漫漫不準備再喝,她本來想要刷干凈倒在院子里的洋槐樹底下的,現(xiàn)在看,倒在這個木盒子里更好。 說干就干,陸文聰去刷缸,曹三妹就去廚房拿大蒜。陸漫漫舀了水慢慢倒進盒子里,等水滲透下去,她接著又往里面倒去。 盒子里的土全部濕潤完畢,水還剩下一些,陸漫漫突發(fā)奇想,“爹娘,我記得咱家還有不少的綠豆和黃豆呢,要不咱們發(fā)點豆芽吧?” 整個高坪大隊,她娘的豆芽發(fā)的最好。上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陸漫漫就是靠著買豆子發(fā)豆芽養(yǎng)活的兩個孩子。有時候豆芽賣不出去,他們就一天三頓的炒豆芽吃。 豆芽,其實她都吃膩了,只是在這個時候,冬天能吃得上一把鮮豆芽都是奢侈的。她也想試試看這個水發(fā)出來的豆芽怎樣,會不會讓她這個吃膩的人再次愛上吃豆芽。 “成,我這就去拿豆子。”其實她早就想說了,在她看來種大蒜還不如拿來發(fā)豆芽實在,只不過見閨女興致高,她也就樂的陪著閨女胡鬧。這會兒見閨女說起這事,自然二話不說的就去拿豆子了。 如今的土地都是國家的,農(nóng)民不允許私有,高坪大隊的土地每年能種兩茬,秋天種小麥,夏天種玉米高粱。除了這些能果腹的東西,還會在貧瘠的土地上種些土豆、蘿卜豆角等蔬菜。只有一樣,像豆子這種經(jīng)濟作物是不種的。 豆子收成差,又不頂餓,大隊的人還嫌棄占地方呢。村里人家吃的豆子不是自家宅子里種的,就是在低矮山坡上種的。 陸家的豆子就是前者。 陸家如今有兩處房產(chǎn),其中一處就是他們現(xiàn)在住的地方,不大,有五分地。還有一處就是老宅,也就是以前陸父陸母住的地方,相對來說,老宅的面積要大很多,有一畝多地。 老宅那邊正房五間,本來還有東西兩間偏房,等老兩口過世之后,陸文聰就把偏房給拆了。兩間偏房連帶著當(dāng)初的院子,有多半畝地都讓他們兩口子給種上了。 除了黃豆綠豆,還有一些花生。東西雖然都不多,卻也夠自家人吃的。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不出意外再有一章,等到明天十二點就要入v了,希望小天使們能繼續(xù)支持鴨。你們的支持決定了我日六還是日九哦。 ☆、發(fā)豆芽 發(fā)豆芽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是因為很多人都知道怎么發(fā),難就難在一個掌握不好就容易爛根,這樣就把豆子給糟蹋了。 曹三妹拿了豆子先把壞的挑了挑,之后用清水沖洗干凈,生命之水只有那么一點,她可不舍得浪費了。洗干凈豆子,她找了個盆子過來把豆子放在里面,豆子不多,只有薄薄的一層,剛好蓋住盆底。 之后曹三妹才小心的舀了一些生命之水澆在上面泡了起來。泡好豆子,她就把盆子放在睡覺那屋,屋子里溫度比外面高,也好發(fā)芽。 家里盆子多,泡完綠豆,她又如法炮制的泡了點黃豆。 兩樣豆子泡完,水還有多半盆,曹三妹就把它舀出來放在一邊。 陸文聰拿起扁擔(dān)就去村子里挑水。 他們這里靠江,除了村頭村尾有一條小河,村子中間還有一口井。平日里吃的水大家都是去井里打,洗衣服洗菜都很自覺地在兩條小河里。 按理講他們這里氣候好,是有地下水的,只不過打一口井不便宜,村里人寧愿多走一段路也不愿意花費這個錢。 陸家雖然有些余錢,陸文聰在這種事情上一向是跟隨大家的步伐,從不出頭的。因此,陸家也沒有水井。 陸文聰去打水,曹三妹跟陸漫漫也沒有閑著,兩個人蹲在地上正在往長盒子里面栽蒜。把一頭大蒜掰開,一瓣挨著一瓣的埋進土里。他們打算吃蒜苗,并不是打算,因此每瓣蒜之間的距離并不是很大,也就是一個手指節(jié)大小。 五十厘米寬的盒子被她們分成四行,整整齊齊的排列在土里。 栽好蒜瓣,陸漫漫就去舀了生命之水澆灌。 看著濕潤的泥土,陸漫漫忍不住咬著下唇,這個時候還沒有塑料袋,不然用塑料袋罩上生長肯定更快。 看著閨女沉思,曹三妹看看剛栽下去蒜瓣,再看看閨女,“怎么,漫漫有什么不妥當(dāng)?” 陸漫漫搖搖頭,“娘,我在想現(xiàn)在天冷,咱們能不能用什么東西罩住保溫?!?/br> “嗐,我當(dāng)什么事兒呢?我記得我屋里還有幾張油紙,那東西保暖也好,要不給你蓋上?”曹三妹說的油紙還是以前吃點心留下來的。 她沒讀過書,只知道紙張金貴,每次買了點心回來,包點心的油紙她都會收好放起來,就是擔(dān)心那天會用得著。 油紙?陸漫漫想了想,雖然油紙的透光性不算太好,不過聊勝于無,于是她對著曹三妹點點頭。 蒜瓣種上了,母女倆把它抬起了放到陸漫漫睡覺的炕梢就不用管了,只等著泥土干了澆點水就行。豆芽比起種蒜苗要麻煩一些。 “漫漫,你看這豆子,不錯,都破皮了。這個水真是好東西,我都舍不得把它倒掉了?!倍棺优萘艘惶欤鸵獜乃飺瞥鰜?。曹三妹以前不是沒發(fā)過豆芽,泡水的這一天能有一半破皮的就很不錯了,就這還是在天氣溫和的時候。 豆子只有破了皮才能更好的發(fā)芽,如今十月天冷,雖說在屋里,這個破皮率也足以讓人驚訝。 陸漫漫伸手摟住她娘的腰,透過她娘的肩膀往下看去,黃豆不好說,綠豆破皮的太明顯了,白白綠綠的一大片。 “娘,你看這個水都綠了,你也不怕把豆芽澆死了。娘,您好真不舍得這水,我看不如去澆老宅的菠菜跟韭菜根吧?!崩险幸恍∑胤綄iT種植了菠菜跟韭菜,如今韭菜只剩下韭菜根,菠菜還是個小苗苗。 既然不想浪費那就廢物利用,順便看看用了這個菠菜會不會更抗凍。 曹三妹沒好氣的拍了陸漫漫的手一下,她雖然沒說話,不過心里卻贊同閨女說的。她一輩子節(jié)儉習(xí)慣了,如今有了好東西更是舍不得浪費一絲半點,能利用的自然要利用上。 把盆里的豆子拿出來放在一個有漏洞的筐里,撒上一些水,然后把昨天找出來洗干凈的碎布弄濕蓋上去,之后只要每天記得淋些水就可以了。 天氣冷,曹三妹還在漏筐的下面墊了一個小盆子接水,然后才把她放在炕梢的位置。 做完這些,曹三妹真的就端著泡豆子的水去了老宅。 陸漫漫沒事做,索性跟在了母親的身后,說起老宅她也有幾十年沒見了,也漸漸忘記了它現(xiàn)在的陳設(shè)。 老宅沒人住,屋子顯得有些破敗,大大的宅院除了中間一條給人下腳的小路,其他的地方都被曹三妹種上了東西。 說種植,這個季節(jié)也沒別的東西可以種植,東邊一半種的是大白菜。大白菜早就成熟了,只不過現(xiàn)在還沒有下霜就留在了地里,等過幾天差不多就要收起來放在儲物室了。 西邊一半種的就是白蘿卜了,跟大白菜一樣,白蘿卜現(xiàn)在也長得差不多可以收獲了。除此,西邊還種了一片胡蘿卜。 陸漫漫無意中跟她娘說過吃胡蘿卜好,對人的身體尤其是眼睛特比好。曹三妹就上了心拜托她小姑給找的胡蘿卜種子,每年都會給她種上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