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已經(jīng)嫌棄他了？

    不會的......不會的！

    在瑞府那個(gè)晚上，師弟明明還是那么......要命的折騰他，要他。

    不，師弟不會真的這么無情，他從前說過，這輩子，他只對我一個(gè)人好。

    師弟這次會不答應(yīng)，一定是因?yàn)?.....因?yàn)?.....

    他心里七上八下，挖空心思要為瑞清突如其來的冷漠找出理由，卻怎么想也想不出適當(dāng)?shù)慕蹇凇?/br>
    越往深處想，越覺得腦子亂成一團(tuán)，只有心口處疼得厲害。幸虧本來就跪在父親面前，眼淚隨著心中那分酸楚，大滴大滴任性地往下掉，也不怕被人發(fā)覺異常。

    玥朗，你在發(fā)什么呆？張夫人在后面輕輕撫他一下，別哭了，孩子。你爹在問你話呢。

    張玥朗連忙舉起袖子，擦擦眼淚，爹，你......問我什么？

    張老爺已經(jīng)冷靜下來，可以好好思索一下問題了，我剛剛問你，照你看，那個(gè)什么瑞清，是真的存心讓我們清逸閣難堪呢，還是...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是仍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地問，還是覺得我們送去抵押的珍玩，不足五十萬兩，所以不答應(yīng)呢？

    這個(gè)......孩兒......孩兒看不出來。張玥朗一陣黯然，回答的聲音細(xì)若蚊鳴。

    張老爺嘆了一聲，管家，你把帶回來的箱子打開。

    是，老爺。

    原本打算抵押在瑞家的箱子被抬過來，打開，張老爺走過去，深具感情地看著里面一件一件精心擺放的珍玩。

    雖然不敢說這里的東西能值得五十萬兩，但，都是我們清逸閣多年的收藏啊，每件都是好東西，誰想到有一天，送出去抵押，借一件寶物，都會被人不賞臉的退回來呢？

    張老爺從里面拾起一件，滿目感慨，這端石抄手硯，黝黑潤澤，四周還刻著漢人的名，是你太祖爺爺當(dāng)年收回來的，臨死都握在手心啊。這朱小松制紫檀福壽如意，隨型巧雕，老松一桿，刀法流暢，古趣盎然，是你太太祖爺?shù)氖詹?，還有這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zhèn)紙，色若雞油，石質(zhì)罕見，味如松皮，當(dāng)年你爺爺心里煩悶時(shí)，最喜歡嗅這上面的味道，說這石中松味可以靜人心神，去除百憂。如今......

    在張玥朗驚恐的目光中，張老爺拿著那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zhèn)紙舉到鼻尖，認(rèn)真的嗅了兩下，仿佛在尋覓過去那份安逸風(fēng)雅。

    片刻，老淚又滴了兩滴下來，嘆著，唉，唉，果然世風(fēng)已變，傳家之寶毀在我手，清逸閣風(fēng)光不在，就連這鎮(zhèn)紙上的松味，都有些變了。

    爹，那......那鎮(zhèn)紙......

    這都是我的罪過啊，是我把血玉杯給摔碎了。我應(yīng)該在祖宗靈位前自裁??！

    千萬不可！爹你不要沖動(dòng)！孩兒代你去死好了，爹你萬萬不可自裁。

    蠢材，我這時(shí)候當(dāng)然不會自裁。張老爺悲痛過后，拿出一家之長的氣魄，正容道，我要是自裁了，你爺爺怎么辦？棄老父親而去，這可是至不孝！你爹絕不干這種不孝之事！

    張玥朗這才松了一口氣，趁機(jī)把父親拿在手上激動(dòng)地?fù)]來揮去的壽山高浮雕蟠龍紋鎮(zhèn)紙拿回來放在箱里。

    奇怪，明明在回來的路上反復(fù)洗了很多次，開水冷水的燙過無數(shù)遍。

    難道還留著那里的味道？張玥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我想好了。

    胡思亂想之際，耳邊傳來父親毅然的聲音。

    張玥朗小心地問，爹，你想好什么了？

    張老爺咬牙道，我不能拋老父親而去，當(dāng)個(gè)不孝子。

    是，爹想的對。

    我更不能把血玉杯被摔碎的事告訴爹，把我爹活活氣死。

    是，爹說的對。

    為了爹能夠長命百歲，安安穩(wěn)穩(wěn)過好最后這些年，我決定，一定要將血玉杯的事隱瞞到底。

    是，爹決定的對。

    我決定，為了我爹，為了清逸閣，忍辱負(fù)重，親自上瑞家，求那臭小子把血玉杯借給我！玥朗！

    ??？啊？爹，我在這。

    爹出門這一趟，你要坐鎮(zhèn)清逸閣，好好照顧爺爺，聽娘的話。

    聽見要再去瑞府，張玥朗情不自禁又生出一絲希望，懇求地說，爹，師弟......不，那個(gè)瑞家小子人很壞的，孩兒怕你吃虧，讓孩兒陪你一起去吧。

    不，他要我親自去求，我就親自去。孩子，你已經(jīng)受過一回委屈，不要再去了。

    孩兒不怕委屈，我......

    別再羅嗦了。張老爺語重心長，他不過是想羞辱我們清逸閣罷了，這一回，你爹我就厚著這張老臉，被他糟蹋個(gè)夠！唉，只盼他滿意了，肯把東西借給咱們，這事能過得了你爺爺那關(guān)。

    張玥朗怔怔站著，看看父親兩邊頰rou半垂的老臉。

    師弟連我都嫌棄了，爹這個(gè)老臉，只怕......只怕他未必肯糟蹋......

    為了清逸閣和自己的老父親，張老爺做出了有生以來最大的犧牲......親自上那個(gè)姓瑞的小混蛋家里，不顧老臉的向這個(gè)后生小子開口借血玉杯。

    一入瑞府，看那闊氣十足的亭臺樓閣，雕梁畫棟，沒一處不顯出耀武揚(yáng)威般的富貴氣派，心里更是悲嘆感慨。

    世事不堪，誰想到昔日風(fēng)光的清逸閣，今日竟淪落到要低聲下氣求人的境地。

    在瑞府大廳里等瑞家少爺出來，足足等了半個(gè)時(shí)辰，都沒見半個(gè)影子。張老爺知道對方是要刁難自己，越想越難受，這忍氣吞聲的每一刻都成了煎熬，好幾次實(shí)在忍不住，直想揮袖而去，可是一想起到了祭祖那天，必須硬著頭皮告訴玥朗的爺爺，傳家之寶血玉杯被自己親自摔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