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零章 人去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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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去了好大一會兒,才帶了一個婆子過來。婆子顯然認(rèn)識林明月,趕緊‘撲通’跪倒連磕好幾個頭。 “你起來!”婆子的恭敬讓林明月非常滿意,示意春草賞了婆子,指著四周皺眉問道:“我問你,這是怎么回事?我進來這么大會兒了,一個人影不見,你看看這園子,都荒成什么樣了?如今還是喬嬤嬤統(tǒng)管著?怎么就這樣了? 林明月的語氣還是相當(dāng)客氣的,畢竟是端木二爺?shù)母?,不管是端木二爺還是從前的李夫人,都是讓林明月從心眼里打怵的人,這會兒雖說一個遠(yuǎn)赴南邊,一個已經(jīng)死了,可在這間府邸里,林明月還是不敢過于肆無忌憚。 “回林娘子,喬嬤嬤已經(jīng)走了,還有丹桂、金橙她們,都走了,唉!”婆子一臉悲傷,一把把抹著眼淚,“可憐我們夫人,呼哧巴拉就那么沒了,我們爺那個難過……就是不難過,一個爺們,也沒有管內(nèi)宅這些小事的道理,后來李家兩位舅爺來了,說要把我們夫人的嫁妝抬回去,還要把我們夫人的陪房都帶回去,照理說,夫人沒有一兒半女,抬嫁妝也說得過去,可我們爺還在呢,總之這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滿府就這樣,其實也沒亂,都好好兒的,這些花花草草,花匠老錢也是夫人的陪房,從夫人沒了那天,老錢哭的死去活來,就沒再管過這些花草,喬嬤嬤也是,從夫人走那天,除了夫人的喪事,她也是任事不管,可憐見的,林娘子還沒看我們府上的暖房呢,唉喲喲,多少值錢的花啊草啊,都干死了,要不就是燒死了,這花啊草啊的也不好侍候……” 春草找來的這婆子話是真不少,一說起來就跟成語接龍一樣,一句話頭接著上一句話尾,一會兒功夫就歪的沒邊了。 林明月聽的頭暈。 “……我跟你說,我們實在沒地方去,這個月的月錢還沒放,魏嬤嬤原本答應(yīng)的好好兒的,四月里就讓我家二小子進府當(dāng)差……” “行了!行了!”林明月忍無可忍打斷了婆子的話,“你別說了,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許多說!” “是是是!林娘子您問吧,問一答一……林娘子,不瞞您說,我們府上是有規(guī)矩的,從前喬嬤嬤教導(dǎo)我們,主人問話,要問一答十……” “你閉嘴!問一句只準(zhǔn)答一句!”林明月簡直要抓狂了,天底下怎么會有這么饒舌的婦人! “你們夫人的嫁妝還有陪房一個沒留全回李家了?不準(zhǔn)多說,只準(zhǔn)說是或者不是!”見婆子深吸了口氣,林明月嚇的趕緊補了一句,婆子幽怨看著林明月,泄氣的點了點頭,“是!一件東西沒留,一個人沒留?!?/br> “現(xiàn)在府里是誰統(tǒng)管呢?不許多話!” “不多話不行??!沒有統(tǒng)管!從前是喬嬤嬤,可喬嬤嬤走了,爺就沒指人統(tǒng)管!從前黑山大爺在,大家伙兒都去尋他拿個主意,如今黑山大爺又跟爺出兵去了,這府里……” “沒個統(tǒng)管的人!那你歸誰管?” “奴婢是灑掃上的,從前歸姚嬤嬤管,可姚嬤嬤也是我們夫的陪房,也走了!奴婢也不知道歸誰管!反正奴婢就照舊例,每天過來該掃掃該……” “行了!那你們大姐兒呢?怎么不去回她?” “我們大姐兒啊……”婆子拖了個長音,“就別提了!從前我們夫人在的時候,她就當(dāng)她的美人燈,時不時給我們夫人添點堵惹點氣,如今總算把我們夫人害死了,得了,她這美人燈也當(dāng)不成了,我是個粗使的,湊不到她跟前去,就是能湊,我也不想去!聽說如今天天坐在屋里抹眼淚,看看,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吧,再想過從前那樣的日子,沒有嘍!林娘子不知道,我們府上其實精窮,從前瞧著富貴,那用的都是我們夫人的錢!唉喲喲……” “好了!”林明月不得不高聲打斷了婆子的話,“行了行了,我不問你了,你帶我去你們大姐兒院里,我有事……我今兒是來看望她的?!?/br> “林娘子真是慈悲,也是,往后林娘子就是大姐兒的嬸子了,也是該關(guān)心關(guān)心,林娘子聽說沒有,我們夫人剛走那幾天,大姐兒小包袱一拎,要搬到你們靖海王府去……” 林明月被婆子這一句‘你們靖海王府’說的渾身舒暢妥貼,頓時覺得這婆子其實嘴碎的挺可愛的。 “……我是沒見找著,不過我聽到的這話兒原汁原樣,句句都是真的,因為那天送大姐兒去你們靖海王府,是我一個老姐妹,她跟我說的!林娘子還沒嫁進去,你們靖海王府是熊三太太當(dāng)家,熊三太太見倒是見大姐兒了,可沒容大姐兒說話,板著臉把大姐兒那一通訓(xùn)??!說大姐兒不孝,嫡親的嬸子死了,竟還渾身珠玉綾羅,簡直是大逆不道,這話一點兒也沒說錯,從我們夫人過世到現(xiàn)在,大姐兒一天孝也沒穿,林娘子您說說,這叫什么事?還有這大逆不道,更是一點沒錯!不過不在這珠玉綾羅上,就說大姐兒那天在金明池干的那些個事,都夠得上沉塘了,沉一回都不夠!這話句句說的都對,這樣無法無天,這簡直是十惡不赦!就是我們這樣的小門小戶、奴婢之家,也不能容……唉呀,林娘子您沒看到啊,大姐兒就那么一路號啕回來的,她還有臉哭!就那么一路號啕一路罵,說這個負(fù)了她,那個負(fù)了她,說的好象滿天下的都欠她的,她當(dāng)她是誰呢?那天正好我當(dāng)值,親耳聽到的,咱們端木家從沒出過這樣的小娘子,真真是噢……到了,林娘子自己進去吧,大姐兒指定哭著呢,我還一堆的活,如今我們?nèi)耸挚缮俚煤堋?/br> 婆子也不等林明月答話,轉(zhuǎn)身就走。 林明月站在半掩的院門口,深吸了口氣,又深吸了口氣,這府上居然成了這幅樣子,她恍恍然覺得象是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