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辛恩重重地在筆記本上戳了一個點，抬頭對上林姜先含笑的眼，那句“讓你變成好戲”的威脅像打在了棉花上。

    “你、你怎么來了？”她摁著筆頭在桌上杵了一下，“咔咔”兩聲之后才放下，一邊整理筆記，一邊悶聲說，“還以為又有人來看笑話呢?！?/br>
    少女皺著眉看過來，忍著怒意的樣子像只炸了毛的小貓，伸出尖利的爪威脅捏住她的人，卻又在看見那個人只是假想敵的時候收回去，軟軟的rou墊踩了下來。

    淡淡的抱怨，林姜先不難想象她今天經歷了什么。

    “我覺得你好看，而且樓下的公告欄不能展示你萬分之一的好看，所以站在旁邊看看?！?/br>
    謝辛恩被他說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林姜先是拿她的話逗她，也就不吭聲了。

    “怎么不說話？”林姜先又趴上了窗臺，撐在上面垂頭看她。

    謝辛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透著疲憊。

    “我不想在學校上晚自習了?！?/br>
    之前的幾個月謝辛恩為了不打擾林姜先完成每天的作業(yè)和復習，基本都是在八班上完晚自習才下樓等他，就連老徐都覺得謝辛恩守規(guī)矩了很多，哪怕這只是比賽和林姜先補習帶來的短暫效果。

    但在林姜先的觀念里，上晚自習就和喝水吃飯一樣自然，根本不會有不想上晚自習的想法。

    因此謝辛恩這句話一說完，他就愣了：“那你想干嘛？”

    “我想……”她趴下，雙手伸到桌前搭著，“去個安靜點的地方自己上自習?！?/br>
    林姜先安慰的話都到了嘴邊，硬生生換成了：“那我陪你?！?/br>
    “你？”謝辛恩從桌子上撐起來，林姜先看見她棕色瞳仁里的光閃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你還是算了吧，不遲到不早退的，現(xiàn)在你要是陪我翹了晚自習，我該覺得你被我?guī)牧??！?/br>
    “怎么能這么說呢？換個地方上自習不代表不上自習，只要這件事情做好了，那在哪里都不重要?！?/br>
    謝辛恩腦子里現(xiàn)在還是剛剛抄完的筆記，他說了什么也沒有辦法細想，只是感覺好像還挺有道理，于是贊許地點了點頭。

    林姜先上半身直接探進來，開始給她收拾桌上的筆記：“走吧，那就去書店?！?/br>
    謝辛恩以為，她已經很想逃離這個環(huán)境了，沒想到，林姜先比她還要著急。

    林姜先沒去以前那家書店，直接朝著馬路對面商圈旁邊的一家書店去了，坐下的時候還不到六點半，比校內自習時間早半小時。

    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然后各自學習。

    謝辛恩在教室里只抄完了筆記，今天趁著課間和午休做完了作業(yè)，但昨天的還空著，坐下之后第一時間開始補作業(yè)。

    這家書店的風格走復古路線，老舊的書架上面看得出磨損的印記，為了配合營造滄桑感，就連燈光都打得比較暗。

    閱讀區(qū)也不像別的書店那樣擺上休閑沙發(fā)，而是做成了連排大書桌，每隔兩個位置放一盞墨綠色琉璃臺燈。

    謝辛恩坐的地方離臺燈遠，就著遠遠的光線做了會兒卷子，眼睛疼得受不了，干脆放下手里的紙筆，撐著頭往窗外看。

    臨近圣誕，櫥窗的玻璃已經貼上了紅紅綠綠的裝飾貼紙，室內外的溫差在玻璃上結了一層水霧，中間被人隨意地抹過，只剩下四個角上還殘留著霧氣。

    櫥窗臨街，窗外偶爾有人路過時會往里看一眼，馬路上的車輛來往會帶來一陣短暫的光，而林姜先的側臉正好嵌在中心處，像一張照片。

    謝辛恩盯得久了，發(fā)現(xiàn)林姜先也沒自己想象中那么專注。

    至少，他偶爾也會抬眼看向自己，并留下一個或威脅或無畏的眼神。

    書店里安靜，謝辛恩想笑，但還是憋住了，打開卷子裝模作樣地往下讀題。

    林姜先在草稿紙上劃了幾筆，然后輕輕推過來。

    空白的紙頁上只有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外加一個標點——笑什么？

    謝辛恩有樣學樣，也不說話，只是挨在他的字跡下面又添了一行。

    “笑你很能裝?！?/br>
    “？？？”

    她沒有繼續(xù)上課傳紙條一樣的小動作，笑著趴在桌上，下半張臉都埋進臂彎，只露出一雙笑得彎彎的眼。

    臺燈照著謝辛恩被暖氣烘得有些發(fā)紅的臉，臉邊細細的絨毛在光線里無所遁形，白里透紅的臉頰像顆水嫩的蜜桃。

    林姜先看了會兒，收回目光，又在紙上寫了幾個字：“快點復習，早點下課帶你去吃酸辣粉?！?/br>
    謝辛恩看到“酸辣粉”三個字的時候，心里還緊張了一下，忐忑了好半天兩人對對方有記憶的時間是不是可以提前一天，結果等到買好酸辣粉進了便利店，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巧合。

    “所以你對我第一印象真的就是抄你的卷子嗎？”

    林姜先搖搖頭：“第一印象是你站在廁所外面的垃圾桶旁邊，穿了一身黑衣服，臉都被頭發(fā)擋了一半，看不清長什么樣。”

    但就是覺得很孤獨。

    “我怎么不記得我什么時候站在垃圾桶旁邊，還是廁所外面……”

    “我記得就行?！?/br>
    謝辛恩辣得眼眶都紅了，也沒聽清他說什么，自顧自說道：“我第一次見你就是在這里，你從外面路過，然后等我追出去，你已經過了馬路，我想跟過去的時候，紅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