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呵呵一笑，深深看了賈蘭一眼，將玉托著送過去，道了一聲佛號(hào)，“阿彌陀佛！”已是飄然而去。

    第261章 僧道

    黛玉與云臻并沒有走多遠(yuǎn)，賈蘭正拉著寶玉走，寶玉卻死活都不走，而是拽著他找到黛玉，問她，“林meimei，你說的那些，都是從哪里來的？”

    黛玉道，“這沒什么，我三歲的時(shí)候，這和尚也去過我家里，他說我身子骨不好，只要遁入空門，發(fā)誓一生侍奉佛祖，便可以一生無恙。寶二哥哥也知道，我父母膝下子嗣并不多，只有我和檐哥兒兩個(gè)，他們哪里舍得？偏我若是不聽那和尚的，我父母又擔(dān)心我養(yǎng)不活。好在”

    黛玉朝云臻看了一眼，“幸而有王爺，是王爺叫林醫(yī)正幫我調(diào)養(yǎng)身子骨兒，這才有了如今?！?/br>
    賈蘭忙道，“原來那和尚也有哄人的時(shí)候，他不是說林jiejie若不遁入空門便養(yǎng)不活嗎？如今，林jiejie都生了兩個(gè)哥兒了，我瞧林jiejie氣色紅潤(rùn)，精神飽滿，將來只怕能活一百歲呢?！?/br>
    寶玉若有所思，賈蘭邀請(qǐng)黛玉，“林jiejie，橫豎這會(huì)子林jiejie和王爺已是回不去王府了，前面就是寧榮街，不如跟著我們?nèi)ズ缺枞?？?/br>
    黛玉一瞧，原來他們信步而走，已是背離了回王府的方向，與云臻對(duì)視一眼，見云臻不太肯去，她便道，“不了，哥兒該累了，這會(huì)子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府了。”

    馬車一直跟在后面，鐘順一聽說要回去，便叫馬車駛了過來。云臻見寶玉叔侄二人，到底有些不放心，叫鐘順又去要了一輛馬車過來放，吩咐道，“多派幾個(gè)人送寶二爺和蘭哥兒回去?！?/br>
    賈蘭松了一口氣，和黛玉二人道謝之后，幾乎是押著寶玉上了馬車。

    云臻瞧著他走遠(yuǎn)了，對(duì)黛玉道，“他爹是那樣的人，瞧著蘭小子還是不錯(cuò)的?！?/br>
    黛玉道，“你還別說，將來振興賈家，不定還靠著蘭兒呢。”

    一上了馬車，舜哥兒和序哥兒便在二人懷里睡了。云臻一把攬過黛玉，問道，“你跟我說說，大荒山無稽崖是什么地方？警幻仙境又是什么地方？”

    黛玉便笑道，“你聽這和尚說的話，我三歲那年，他不是非要渡我出家嗎？便說了許多無稽之談，說寶二哥哥銜玉而生，那玉本是女媧補(bǔ)天的時(shí)候多出來的一塊頑石，被棄在大荒山青埂峰無稽崖下，不知道過了多少時(shí)日，歷經(jīng)多少滄海桑田，竟有了靈性，求了一僧一道，要他們將它帶到紅塵中見見世面。又說，寶二哥哥本是警幻仙境里頭的赤瑕宮神瑛侍者，因凡心偶熾，下凡歷劫，那頑石便隨了來?！?/br>
    云臻不解，“怎地還有一道了？”

    黛玉道，“一僧為茫茫大士，一道為渺渺真人，編出了十二金釵來，還分十二正冊(cè)和副冊(cè)之說，總之諸多名堂。有一首好了歌，我念給你聽聽！”

    云臻豎耳聽去，

    “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shí)眼閉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嬌妻忘不了！”

    黛玉念完，“寫得好則好矣，當(dāng)年甄士隱先生解過這首歌，解得是極好的。”

    云臻道，“我依稀還記得，是什么陋室空堂，當(dāng)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chǎng)”

    黛玉點(diǎn)頭，“蛛絲兒結(jié)滿雕梁，

    綠紗今又糊在蓬窗上。

    說什么脂正濃，粉正香，如何兩鬢又成霜？

    昨日黃土隴頭送白骨，

    今宵紅燈帳底臥鴛鴦。

    金滿箱，銀滿箱，

    展眼乞丐人皆謗。

    正嘆他人命不長(zhǎng)，那知自己歸來喪！

    訓(xùn)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強(qiáng)梁。

    擇膏粱，誰承望流落在煙花巷！

    因嫌紗帽小，致使鎖枷杠，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zhǎng)。

    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chǎng)，

    反認(rèn)他鄉(xiāng)是故鄉(xiāng)。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黛玉的語(yǔ)氣里，有著一絲落寞，云臻的心跟著一緊，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說得極有道理，可自古以來，儒家講究的是入世，佛家講的是出世，你還記得我們小時(shí)候讀過的一篇章原道，上面說周道衰，孔子沒，火于秦，黃老于漢，佛于晉、魏、梁、隋之間。而實(shí)則，自古以來，佛道，一直都是人類避世之所，圣人不死，大盜不止，如古之無圣人，人之類滅久矣?！?/br>
    黛玉知他擔(dān)憂什么，忙道，“是啊，無羽毛鱗介以居寒熱也，無爪牙以爭(zhēng)食也，無人類之繁衍，無士農(nóng)工商出粟米絲麻，作器皿，通貨財(cái)，序秩序，真不知又是怎樣一副景象？我從不反對(duì)人出家避世修行得道，我只是很反感那些以渡他人為己任之人，我倒是想看看，這些人到底有什么神通？若果真有了神通，顯示出來，還怕沒有人追隨嗎？”

    云臻大笑起來，摟過黛玉，“只可惜你是個(gè)女子，若當(dāng)男兒，左丞右相你都是做得的?！?/br>
    黛玉靠在他的身上，笑道，“將來王爺若成九五之尊，可是要聘我當(dāng)左丞右相的？”

    云臻笑道，“自然了，將來你還將是我后宮之謀士呢，可好？”

    夫妻二人彼此打趣，眨眼間便到了。至二門口，說是劉近道有請(qǐng)，雖有嬤嬤在，云臻依舊是一手一個(gè)將兩個(gè)兒子抱到了熙穆院，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