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庭沛?！鄙蛐烈娝局粍?，撐著腦袋歪了歪頭，“你站在那邊干嘛?！?/br>
    顧庭沛在走和留之間搖擺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沈辛的手上，他手中的冰沙已經(jīng)融化大半，草莓醬順著白皙的指尖流淌下來，帶著夏日獨有的焦灼感。

    有點黏，有點甜，想擦去，又想沉溺其中。

    像是心里掩藏的某種情緒。

    顧庭沛眼眸一沉，走了過去，順手從桌上抽了張紙。

    “嗯？”沈辛看著遞過來的紙巾，愣了愣，接過沒用，直接用嘴把手指上的草莓醬吮掉了。

    一旁的張靜婷刷著朋友圈突然說“哎”了一聲，大家都轉(zhuǎn)過去，只聽她道:“沈辛，王欽又要找你約架了?！?/br>
    沈辛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真的看見王欽發(fā)了一條跟他有關(guān)的，大概意思是讓他小心一點，近期會去找他。

    沈辛嗤笑，回復(fù):爸爸等你。

    張靜婷問:“你和王欽怎么結(jié)上梁子的？”

    沈辛撓了撓鼻子，不是很愿意回憶的樣子:“就……因為一點破事，很早之前了?！?/br>
    韓絮見沈辛說不出口，就替他說道:“王欽有個兄弟，叫陸俢河，那個傻逼對我老大有非分之想，有一回把老大約出去想對他動手動腳，結(jié)果被我老大胖揍一頓，誰能想到這家伙回去王欽跟前告狀，說我老大單方面挑釁他，王欽氣不過，就跟老大結(jié)了梁子?！?/br>
    “好了好了別說了，晦氣?！鄙蛐料肫痍憘c河那個煞筆就膈應(yīng)。

    “那王欽就是不知道是他兄弟先做錯事了？你怎么不解釋？”張靜婷問。

    “我他媽怎么解釋啊，被男人覬覦……這種事……我說不出口！”沈辛用力踢了一下腳邊的石子。

    “……不得不說，你還挺吃香?！弊詈螅瑥堨o婷下結(jié)論。

    沈辛:“我呸?！?/br>
    顧庭沛在聽到某人對沈辛動手動腳的時候，暗暗皺了皺眉，聽到說沈辛吃香的時候，眉頭皺得更深了。

    過了一會兒，沈辛又道:“不過我能理解王欽，要是我兄弟跑來跟我說有人揍他，我肯定也要拿棍子上的?！?/br>
    這時，奶奶在天井曬衣服，一邊將手中衣服甩出一道道水珠，一邊不忘吩咐道:“小辛，你快問問小顧想吃什么味道的冰沙？你去給他做?！?/br>
    “……又是我？”沈辛不甘不愿地站起來，走到攤位前，顧庭沛注意到今天的攤位上多了一臺老式刨冰機。

    沈辛把一大塊冰從冰柜里抬出來，放到刨冰機上:“先說好，你只能吃一杯，再多就要收錢了?！?/br>
    顧庭沛:“嗯?！?/br>
    說著，手搖刨冰機就慢慢運轉(zhuǎn)起來，細(xì)細(xì)密密的冰沙從機器中心落進(jìn)玻璃杯里，堆起一座小雪山。

    沈辛往冰沙里加上切成小塊的芒果和水蜜桃，黃色和粉色的果rou襯得這杯冰沙十分誘人。

    他插上一根小勺子，遞給顧庭沛:“給?！?/br>
    顧庭沛望著他的臉，少年的眼睛很明亮，里面像是有星星。

    許久，接過。

    有一瞬間，兩人手指相觸碰，一滴水珠說著杯沿流到指尖，冰冰的，卻又溫?zé)岬模f不出是什么感覺。

    韓絮一看那杯豪華冰沙，不樂意地叫嚷起來:“為什么學(xué)神那杯有水果，我的就只有果醬？老大，我也想要水果?。　?/br>
    張靜婷捂住韓絮的嘴:“不。你不想?！?/br>
    顧庭沛端著冰沙，挑眉看了韓絮一眼，韓絮立馬受刺激了，跑到沈辛身邊:“老大，雖然但是，你也不能太過重色輕友?。　?/br>
    沈辛:“什么重色輕友？”

    “這些年，我們一起辦公室里罰過站，主席臺上挨過罵，小巷子里干過架，小網(wǎng)吧里開過黑，怎么也算出生入死好多回了，結(jié)果在你心里，我的份量居然這不如顧庭沛……”

    沈辛很震驚:“你從哪里看出來的？”他勾住韓絮肩膀，“咱倆誰跟誰啊。”

    “所以還是我們鐵，對吧？”韓絮立馬被哄得很開心，傻愣愣地撞了他一下。

    “那肯定的?！?/br>
    一旁的顧庭沛聽完，眉梢的愜意頓時隱去了，面無表情地把冰沙往桌上一放，進(jìn)屋去找晾衣服的奶奶。

    “阿嫲，我?guī)湍?。?/br>
    “哎好好！小顧真貼心！”

    沈辛莫名其妙地回頭，沖他背影喊:“你怎么不吃了？”

    顧庭沛沒回答，開始幫奶奶晾衣服。

    陽光下，俊秀的少年身姿挺拔，優(yōu)越的臉龐在掛好的衣服間若隱若現(xiàn)，陽光照在他身上，有一層朦朧的光暈，仿佛是他自己在發(fā)光。

    沈辛呆了呆——這世界上有男生可以好看到這種程度么……

    “顧庭沛，你真不吃？”沈辛走過去。

    “一會兒吃?！鳖櫷ヅ嬉欢兑路?，水珠就濺到兩個人的臉上。

    沈辛擦了把臉:“一會兒都融化了，難不成你想讓我喂你？”

    顧庭沛垂眸，發(fā)現(xiàn)水珠掛在沈辛的睫毛上，搖搖欲墜，晶瑩剔透的，像一顆珍珠。

    半晌，他似乎是吸了一口氣，把沈辛拉近了一點:“想?！?/br>
    沈辛:“……”

    突然湊近的距離，讓沈辛腦子里爆炸般炸出一個字——cao。

    大概沉默了三秒左右，他嘴巴動了一下:“那你慢慢想吧?！比缓筠D(zhuǎn)身走了。

    韓絮和張靜婷坐著正聊天，突然發(fā)現(xiàn)老大又坐回了身邊，還一臉驚魂未定，嘴里不知道在罵著什么，還抬手捂了一下胸口。

    “老大你怎么了？”

    沈辛頭疼地把腦袋垂到膝蓋上:“我他媽是不是心臟出問題了。”

    韓絮關(guān)切道:“那你要不要去看醫(yī)生？”

    “不看，沒錢?！?/br>
    “那你萬一真的心臟有問題怎么辦??？”

    “等死?！?/br>
    .

    里頭顧庭沛和奶奶晾完衣服，奶奶要把木桶提回房間，顧庭沛說:“我來。”

    他和奶奶回了屋，奶奶彎腰時疼得吸了口氣。

    “您怎么了？”

    “沒事沒事……”奶奶捶了捶腿說:“年紀(jì)大了，干點活就累。你千萬別跟小辛說，他這些年為了我沒少cao心?！?/br>
    顧庭沛把奶奶扶到床邊坐著，蹲下來，讓奶奶把腿放在自己腿上，給她慢慢捶著。

    “謝謝?！蹦棠虈@了口氣，“老太婆很麻煩，對吧?！?/br>
    顧庭沛臉上沒什么表情:“不會?！?/br>
    “小顧，我看得出來，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家境好，成績優(yōu)異，有時候我都在想，我們小辛何德何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br>
    “阿嫲。”顧庭沛說，“小辛……他很好?！?/br>
    “他很好”這三個字，讓奶奶沒由來地酸了鼻子:“是啊，他那么好，所以我才……才放心不下。我有時候想，我早點走就好了，這樣就不用拖累他了，他可以考大學(xué)，去大城市，不用再為了照顧我而哪都不能去，可是，后來我又一想，我走了，他一個人怎么辦啊……”

    顧庭沛一下一下地給她捶著腿，沒有回答。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平靜地說:“您上次說，不知道您走以后誰來疼他。”

    奶奶不明所以地抬起頭看他，只見眼前的少年用琥珀色的眸子望著自己，認(rèn)真地吐出兩個字:“我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