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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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天氣已經(jīng)微寒,唯一能讓浪子感到溫暖的地方,也只有那美人鄉(xiāng)。 夜幕降臨,迎春苑門口點著數(shù)盞花燈,竟奪去了月亮的光輝,耀眼奪目。 來尋歡作樂的富家公子,抱著美人醉倒在大堂,眼睛卻還盯著戲臺上的歌舞表演,與重重帷幔后身姿窈窕的美人。還有許多青衫學(xué)子,端坐在二樓,用手中的筆,蘸了顏料繪畫。 有剛來京城的游人,見到這繁華景象,好奇地問旁邊的人:“這迎春苑今夜怎么這么熱鬧?” 那人笑道:“迎春苑辦了個活動,誰繪出的畫最討秋魚姑娘的歡心,奪得桂冠,誰今晚就能成為秋魚姑娘的入幕之賓?!?/br> 游人恍然大悟。 即使他初來京城,也聽聞過迎春苑秋魚姑娘的名聲,傳說她容貌傾國傾城,百花遇見了她,都失去了顏色。 很快有學(xué)子畫完,紙張被小丫鬟捧著送入了帷幔里。依稀見到帷幔里的美人搖了搖頭,于是這精心繪出的丹青,被輕易扔到了地上。 地上很快扔滿了畫紙,游人撿起一張,上面繪著一枝栩栩如生的國色牡丹。他不免贊嘆了聲這畫師的畫技,同時也非常好奇:連這等妙筆丹青都被丟棄在地,那究竟是何等驚才絕艷的畫,才能讓這眼高于頂?shù)那雉~姑娘看上。 “讓開!”游人被狠狠推到一旁,推人的是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姿態(tài)張揚跋扈,可見平時沒少做這種欺男霸女的事。他口中喊道:“快為我家公子取紙筆來!” 他口中的公子,背對著游人,身上穿了件剪裁精良的紅衣,懶洋洋地接過紙筆,幾筆就畫完,被小廝遞給了秋魚的丫鬟。 丫鬟膽戰(zhàn)心驚,恭敬地捧著畫紙進了帷幔里,半刻鐘后走出來,笑道:“公子,姑娘有請?!?/br> 那小公子打了個哈欠,似乎早料到結(jié)果,正欲掀開帷幔走進去時,一個路人憤怒地喊道:“你只用了幾筆就畫完一幅畫,憑什么奪得桂冠?” 小公子腳步一頓,然后回頭笑道:“憑我長得好看,這理由行嗎?” 柔和的燈光照亮他的眉目,小公子皮膚白皙,眉黛唇朱,溫潤秀麗,模糊了雌雄的邊界,別人一眼望過去,能輕易辨別出他的性別,但又容易產(chǎn)生一種,他比女子還美的感覺。 路人被堵住了,“你你你”了半天。小公子不再理睬他,掀開帷幔進去,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方才畫的丹青扔到地上。 畫紙被風(fēng)一吹,恰好落到游人腳邊。游人撿起來一瞧,畫上草草繪了一個如玉的公子,看這眉眼,分明是這小公子本人。 眾人議論中心的兩人,早已并肩進了三樓房間,一人臥在床上,一人坐在床邊。 秋魚拿著本話本,柔聲念道:“楚將軍翻身下馬,徒手撕開敵人的身體,任鮮血落了滿臉……” 程朝伏在枕頭上,困倦地問:“這話本講的什么內(nèi)容?” “本朝楚將軍與一位女扮男裝的女將軍的愛情故事,”秋魚翻到封面,略微掃了眼,“是坊間閑人杜撰出來的,公子不必當(dāng)真?!?/br> 程朝眨了眨眼,因為困意冒出來的眼淚打濕了睫毛,比起楚將軍,程朝對女主更感興趣一點。 這迎春苑花魁,便是這本小說的女主了。秋魚相貌生得嬌軟柔美,性格也溫柔小意,程朝很喜歡她。 但終究是男主的女人,程朝也不敢碰她,生怕自己任務(wù)結(jié)束后連個全尸都留不下。 趁著秋魚低頭念書,程朝從枕頭下找出兩個藥包,偷偷塞進衣服里。 ——果然如他所料,青樓每個房間里,都會擺上助興的藥。 話本念完了一半,秋魚揉揉酸麻的腿,將目光從書本轉(zhuǎn)移到程朝臉上——無論看過多少次,她都會被這張臉驚艷。 程朝竟然睡著了,濃密漆黑的睫毛微微顫抖,皮膚猶如玉石般瑩潤白皙,秋魚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想摸一摸他的臉是否與玉石般冰涼堅硬。 觸手卻溫潤柔軟,秋魚幾乎著迷地深陷其中,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門就被人輕輕敲了幾下:“秋魚姑娘——打擾。” 秋魚驚醒,去開了門。門外站著一個小廝,為難地看了眼睡著的程朝。 好在他沒有為難太久,一個玄衣玉帶的男人走到床邊,彎腰抱起睡著的程朝,被束在玉冠里的頭發(fā),有幾縷落在程朝臉上。 秋魚望了過去,是一個極俊的男人,她認得這人——是程朝的養(yǎng)兄,燁王世子程時。 滿京城都知道程朝是燁王爺撿回來的,更知道程時才是燁王府真正的主人,只是因為后者自幼隨父出征,才讓程朝為所欲為這么多年。 程時察覺到她的目光,冷冷地望回去,秋魚直視他眼中不化的霜雪,被凍得一激靈,連忙低眉,站在墻角。 程朝一個成年男子,在程時懷中就跟沒有重量一樣,程時穩(wěn)穩(wěn)地抱著他離開迎春苑,上了馬車。 馬車顛簸,倚在程時懷里的程朝被顛得睜開眼,眼底還晃動著水光:“哥?” 驟然看見程時的臉,程朝嚇得臉色一變:“哥!我錯了?!?/br> 程時用一掌附在他眼上,沉聲道:“睡吧?!?/br> 他感覺手掌遮住的眼,輕輕眨動兩下,然后再度睡去。 程時低頭,湊在程朝脖子邊,被滿鼻子屬于秋魚的胭脂香刺激得眉毛皺起來。 “回去再和你算賬。”他面上更冷,將程朝抱得更緊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