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鳥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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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當說客?”辛桐的目光在推門而出的孟思遠身上輕輕一劃,好似踩著滑冰鞋的孩童直溜溜地從冰面掠過。 她原以為會是傅云洲跟出來呢。 孟思遠嬉笑著舉起雙手,派出投降的姿勢,嘴里調侃:“兩軍交戰(zhàn),不斬來使?!?/br> 辛桐沒說話,弓腰含肩地倚著白墻,對面掛著一副山水畫,裝飾用的梁柱是赭紅的,不扎眼。一點灰,一點白再加一點赭色,讓這兒的裝潢瞬時甩開了不少闊氣有余、雅致不足的餐館。 見她不說話,孟思遠便走到她身旁,挨著她站,王八似的瞪大眼睛去瞧墻上掛的畫兒?!澳阏f這畫值多少?”他問。 辛桐道:“不清楚,你這要問文然。” “我看你盯好久了,喜歡就找經理買下?!泵纤歼h又說。 辛桐笑笑?!皼]錢,窮得很?!?/br> “也是,賺錢這事兒靠悟性?!泵纤歼h砸砸嘴?!澳憧?,我跟你哥明明上的是一個專業(yè),現(xiàn)在還不是靠他接濟我?!?/br> 他這話不假,平輩的這群人里也就出了個傅云洲能干事,他和蕭曉鹿都屬于放羊似教育的產物。 要讓孟思遠細細掰扯,傅云洲這人作為朋友,聰明卻從不顯擺,嘴嚴能保守秘密,缺錢二話不說地幫忙,待人不熱情卻也算不上冷漠。你說,朋友缺錢二話不說就匯款的家伙總不是什么壞人吧……可這話就是沒法套用在傅云洲身上。 “他養(yǎng)家,我知道,但這和尊重不尊重是兩碼事?!毙镣┱f?!罢f不上恨他,就是覺得可笑……思遠,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所以他到底在那里發(fā)什么瘋?” 孟思遠被噎得頓了半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再開口,語調正經不少:“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包括對自己生活的選擇,都是他放棄自己的那份,省下來給你們的……現(xiàn)在燕城的陸家在盯他,假如失去傅老爺?shù)闹С?,云洲不堪一擊。就是在這樣的態(tài)勢下,他提出要把易修送出國……小桐,傅家什么情況你比我清楚,他扛了很大的壓力?!?/br> “那也不能遷怒到——” “小桐,你先聽我說完。”孟思遠抬起手,打斷辛桐?!拔移鋵嵅恢竿隳芾斫饫细担伺c人有時很難理解彼此……我跟他當朋友好說歹說也有二十年,自打我認識他,他就不是個會說愛的家伙……自認為老傅對你們不差,但凡是你們想要的,他都盡可能給你們弄來。他總希望別人有的,你和易修也能有……可就算是傅云洲那也是個人,也會害怕,也會幼稚。我知道,這段時間他干了不止一件足以讓你跟他斷絕關系、老死不相往來的事……但作為他朋友,算思遠哥求你,你仔細想想你有沒有讓他很不安?!?/br> 辛桐張張嘴,沒能發(fā)出聲音。 最開始她想讓程易修與傅云洲和好,抱的也是此時孟思遠的心態(tài),覺得傅云洲身為大哥,供弟弟吃穿還幫著處理爛攤子,算是仁至義盡,兩人好好談談總能和解……現(xiàn)在去看,果然還是她天真。 她慢慢想著,過了許久,才說:“出來的時間太長了,我們回去吧?!?/br> 推門,熱鬧漲潮般地涌來。 程易修喝多了酒,面頰微紅,舉手投足間流淌著一種蓬勃的野性。花容月貌這四個字放在他身上毫不意外,美有百般姿態(tài),擱在他身上就是沖世界比中指的囂張。 他見辛桐回來,便沖她伸出手,掌心向上,邀舞似的。 “桐桐你過來。”程易修說。 “怎么了?”辛桐問。 他咧嘴一笑,從口袋掏出錢包,拔出信用卡,孔雀開屏似的將卡沖傅云洲晃了晃。 傅云洲微微挑眉,隱約猜到弟弟要做什么。 “傅云洲,前幾天你問我要能離家的證明,這就是我給你的證明?!彼麑χ珠L,毫不猶豫地掰斷他給的黑卡,繼而輕盈地吹了個口哨。 蕭曉鹿夸張地尖叫出聲,歡呼起來,包間頓時被他徒手掰黑卡的豪氣充盈。 辛桐撇過臉偷偷一笑,心想怪不得他要讓自己走過去——孔雀需要心上人在眼前才能開屏。 坐回到季文然身側,一張圓桌,右手邊是江鶴軒。 季文然擱下筷子,偷偷捉住辛桐的手,指尖在掌心描著她猜不出的字。掌心被他刮得發(fā)癢,辛桐便報復似的握住他的手掌,用力捏了一下,繼而收回手用手機給他發(fā)消息。 你在做什么啊,她發(fā)完,膝蓋撞了下他的腿。 季文然后知后覺地拿起手機,回復:我現(xiàn)在對程易修的討厭值只有百分之五十,屬于雖然不喜歡,但未來不會跟他吵架的類型。 辛桐一頭霧水地問:怎么突然說這個? 沒有為什么,想跟小舅子搞好關系不是很正常的行為嗎?季文然理直氣壯地回復,分明是討糖吃的態(tài)度。 辛桐忍不住笑,她掩唇,佯裝咳嗽。 跟文然聊天格外輕松,他沒有多余的心思,也不會粘人到令她煩惱。 好比一只守在冰原的傻狐貍,沒見到你,便縮成一團在落日下舔尾巴上的白毛。見到了你,便撒開四肢跑過來,圍著你身邊打轉兒。 如果是跟他正大光明的戀愛就好了,辛桐嘆惋。 兩人一定會宅在家里裹起毛毯看電視劇,到了飯點下樓一個看著另一個做飯,晚上看米奇妙妙屋和讀繪本故事。 對了,你身邊那個是誰?季文然接著發(fā)。 一個朋友,她解釋。 季文然垂頭想了片刻,打字道:看上去很有禮貌。 后天有空嗎?辛桐急忙轉移話題。我去你家找你。 后天是周六,季文然不用去上班 有,季文然道,還有,早點回來上班……想你了。 晚飯后,要各自散去。 程易修特意拉住辛桐,讓她陪自己說說話,畢竟他過幾日就要走。季文然住郊區(qū),先行一步,蕭曉鹿表示可以讓優(yōu)白送她和江鶴軒回去,便在臨近的蛋糕店暫坐。 明月掩藏在輕薄的云霧,新娘似的蒙了層頭紗,燈火璀璨,瞧不見星星,車輛駛過發(fā)出的嗡鳴聲,比夏日的蟲鳴喧囂太多。 新安不是一座浪漫的城市,它經歷過漫長的貧困,滿是混亂的黑社會把控,金幣叮當響的引外資。以至于如今,它能容下奇詭的謀殺,卻無法瞧見不染世俗的愛情。 程易修牽著她慢慢地走,年輕的身體擋住了冬日的寒意,喧囂的城市里有未閉門的便利店,也有仍停留著情侶的咖啡館,撲面而來的風盡是甘甜的香。 他走了一會兒,停下腳步。 “我后悔了,”程易修仰頭呼出一口熱氣,“現(xiàn)在想想在這么多人面前掰卡真的好蠢?!?/br> “沒……”辛桐搖搖頭,握緊他的手。 “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經不對,掏出卡就掰了?!背桃仔捱肿煨χ?,明艷的面龐湊近她?!巴┩?,不知道為什么,我就是很想在你面前做這件事,可能是想向你表明我不需要傅云洲也能過得很好……說不上來,就是很想告訴你,” “嗯,我知道。”辛桐輕聲說?!拔覜]懷疑過你?!?/br> 程易修抱住她的肩,身子挨過去,額頭輕輕碰了下她的,精致的眉眼驟然貼近,他的呼吸仍有清冽的啤酒味。 “我會努力,”他說,“要等我回來。” 辛桐側過頭,雙臂環(huán)住他的脖頸,踮起腳尖,毫無保留地擁住他。 “很久很久以前,你對我說過你小時候的事。那時候沒人管你,沒人在乎你,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是傅念修還是程易修……”辛桐的聲音溫柔地像玫瑰的花瓣。“現(xiàn)在還苦惱嗎?” 程易修俯身環(huán)住她,手掌緊貼她的后背。“我是你的家人。” 辛桐鼻子一酸,緩緩松開他,一顆心悄然落地。 “易修,”她告訴他,“你只管去做你喜歡做的事。只要不餓死在外頭,不違法亂紀,其余都行……假如實在養(yǎng)不活自己了,你就回來……你回來,我包養(yǎng)你!” 程易修看著她,笑著沖她敬禮?!白衩L官!” 他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悔過,重頭再來。 ……回去的路上,她與江鶴軒誰也沒說話。到了家,辛桐發(fā)現(xiàn)客廳的茶悄無聲息地擺上了女孩兒常用的止痛藥,還有新買的水果和紅糖。 江鶴軒脫掉外套去洗澡,穿好睡衣再出來,發(fā)現(xiàn)書房的燈悄然點亮。辛桐正坐在地毯,漫不經心地翻看他的藏書。 江鶴軒走到她身邊坐下,溫聲問:“怎么突然想看書了?!?/br> “放松一下?!毙镣┱f著,合上書放在膝蓋。 江鶴軒抽過她雙膝上的書,是數(shù)年前收藏的《枕草子》,極適合睡前讀。隨手翻開一頁,上寫:高雅的東西是,淡紫色的舊衣,外面著了件白襲的汗衫的人。小鴨子。刨冰放進甘葛,盛在新的金椀里。水晶的散珠。藤花。梅花上落雪積滿了。 初讀覺得瑣碎,此刻再讀,抬頭看向對面的人,驀然明朗。 玫瑰色的衫裙,灰黑的羊絨大衣未脫,襪子是白棉的,發(fā)髻松散。自然不能用小貓兒、小人兒、小心肝這類詞去喚她,不妥當。她太飽滿,連體態(tài)都略顯豐腴。她知道如何用香草夾養(yǎng)糖,知道海德格爾與??拢廊绾尾粍勇暽厝ネ{人。 天,他快要想不出不愛她的理由了。 “小桐,你還有一點點的喜歡我嗎?”江鶴軒突然問。 他手掌撐地,緩緩挨近她,憂悒的眼眸坦露眼前,睫毛根根可數(shù)。 辛桐愣愣看著,忍不住冒出一個……“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