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子規(guī)真君一說話便吐血，他連忙道：“娘娘你好生保重，由我自便?！?/br>
    子規(guī)真君卻似覺應(yīng)與他寒暄幾句：“聽說……你是海龍……咳……你們海龍布雨……”

    “我是布雪的龍，東海的龍才布雨，娘娘你先歇著，我回頭再來與你說?！?/br>
    子規(guī)真君含混地“嗯”了一聲，身子一軟，不知觸動(dòng)了什么心事，倚窗忽流下兩行清淚。

    “……”白語冰不敢再打攪，自去后院摘那薜荔。薜荔的草葉細(xì)長，其色漆黑。

    這一回，他長了教訓(xùn)，先問薜荔，自己要如何采摘。

    薜荔瑟瑟發(fā)抖，帶著哭腔道：“你、你摘下我的葉尖，輕一些，不，你還是快一些罷……”

    白語冰手還沒伸過去，耳心已被薜荔哭得哐哐亂響。窩在他頭頂?shù)幕N晶木冷冷地道：

    “吵死了，掐了你的葉尖，你只會長得更快，有什么好哭的！”

    薜荔也不知化血鯪晶木是什么來路，登時(shí)唬得不敢啼哭，由著白語冰辣手摧草。

    “刺兒，”白語冰這才發(fā)覺，化血鯪晶木似乎見識甚廣，打趣道，“你從洪荒活到如今，年紀(jì)一大把，在草木族里，怎么著，也該是號令群草、稱王稱帝的身份了罷？你看這神界的草木，有沒有你的老相好？尤其那種慷慨大方的老相好啊，你提前告知我，我也好帶你去相見，是不是？”

    化血鯪晶木道：“方才是誰說‘性命靠自己修，不憑借外物’？小滑頭，少打我的主意?！?/br>
    “我在這神界是鳥生地不熟，實(shí)在無趣，要不然，你變個(gè)小姑娘給我瞧瞧，解悶子也行??！”

    “滾！”

    白語冰口中說著無趣，將百鳥宮要尋的神草調(diào)戲一遍，不時(shí)與化血鯪晶木斗嘴，倒也過得有滋有味。如此這般，睡了幾回覺的工夫，按他算來約莫兩三日，赤霞真君讓他收集的神草已辦齊。

    閑暇時(shí)，他或打坐煉氣，或向桃花宮的飛奴打聽他的大哥鯤鵬郡王的下落，飛奴卻并不知曉。

    期間赤霞真君回了一趟桃花宮，夸白語冰辦事利索，道是自己還要去人界撮合一對十世怨偶成婚，事成拿得一股子圓滿的喜氣才好釀酒。白語冰來了興致，也想隨赤霞真君往人界走一遭。

    “下一次罷。本宮在人界有廟宇，往來無阻。你無官無職，去人界，還得在天樞院走一個(gè)下凡的流程。不然，你被常駐人界的日游神和夜游神逮住了，本宮也未必救得了你。不過嗎，哈哈，你要是實(shí)在悶得慌，可去天龍族所在的龍變天開一開眼界。恰好還差一味望舒草，便在龍變天?！?/br>
    白語冰聽得精神一振，他大哥若不在神界羽族的騰勝天，想必就在天龍族的龍變天了。

    赤霞真君取一枚桃花符節(jié)給他。這符節(jié)與碧梧符節(jié)一般有打開界門的咒法加持，卻僅限于神界四梵天互通使用。只怕白語冰記不住咒訣或胡亂走動(dòng)，赤霞真君特地更改咒訣，將界門設(shè)為往來于百鳥宮和龍變天一山之間?！笆デ芭c天龍族一向親善，你又是海龍族。有此符節(jié)在手，你只要不失禮數(shù)，尋常天龍不會與你為難。采了望舒草的果子便回來。下一次，本宮帶你去人界好好游玩。”

    第12章生而為龍（一）

    龍變天。千山浮空峙立，萬云沸騰橫流。煙靄勃郁氤氳，云蒸霞蔚不見一龍，卻有龍吼聲此起彼伏錯(cuò)落回響。處處漫著清冷靈氣。若有若無似寒香，拂面潤如雨絲，是天龍族特有的氣息。

    云遮霧繞的山前，倏地綻開一團(tuán)霞光，粉燦若桃花，一白衣男子隨之顯現(xiàn)。

    銀發(fā)胡亂簪著孔雀翎，頭頂窩著紫晶豆芽兒，他睜大冰灰色的雙眸環(huán)視周遭。

    與鳥語花香的羽族騰勝天相較，這神界的龍變天似乎更為恢弘氣派。

    真是個(gè)怡龍的地方。他從袖里抖出一張多啰葉制成的香箋，箋中繪有一株似荷的神草。

    另有小字附注——望舒草，生于懸明山頂，望月而舒，其葉可化戾氣，其果食之不妒。

    他對箋念了一遍，兀自道：“鳳皇真是一身毛病，不但喜怒無常、涅槃燒自己，修復(fù)什么《山河社稷圖》，竟還要吃令他心情舒暢、不妒忌的酒，這德行也能當(dāng)羽族圣祖？嘖嘖……”

    按理說，鳳皇公務(wù)繁忙，除了給他留了一身牙印，卻也沒下狠手使他受折辱，不值得他如此掛在嘴里計(jì)較。但說來也奇，這撩完就跑的花花大少，當(dāng)真有幾日不見，又令他忍不住要回味一二。

    那皮囊是他喜的，談吐也是有趣的，只可惜不是雌兒，不然，毛病再多也是可以容忍的。

    他自胡思亂想，腳下忽然一抖。一抹如墨曲折的長影，猛地自他身側(cè)霧中梭過。

    繼而狂風(fēng)大作，云絮剎那四散，竟是一條繞山而棲的黑鬃大龍。

    他方才恰踩住此龍的尾尖毛。這也怨不得他，此龍的尾尖毛也太長了些。

    約是不爽，黑龍拍開一山云霧，回旋轉(zhuǎn)頭，銳利如戟的頎長犄角向他，發(fā)出一聲暴躁的咆哮。

    白語冰在仙界時(shí)便和黑龍要好。此時(shí)見了黑龍，此龍雖比海龍威風(fēng)許多，卻也令他倍感親切。

    想起赤霞真君說不失禮數(shù)，天龍就不會與他為難，他抱拳一禮：“在下白語冰，騰勝天百鳥宮一答應(yīng)，奉宜貴妃赤霞真君之命，前來采摘望舒果，為鳳皇釀酒。如若冒犯了上神，還請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