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語冰扭轉(zhuǎn)頭，看了看自己盤于絨被上的鱗軀，忽然平心靜氣，認(rèn)真地審視起屁股這一截兒來：“不應(yīng)該啊，要說我這屁股，論長短，論大小，也就一般，不如雌兒粗壯。就算我得罪了他，這鳥祖宗，后宮里什么佳麗沒有，犯得著步步為營，親自上陣，和我一條海白龍過不去嗎？”

    鳳羽嘉揮開門，見這小海白龍甚嫵媚地端詳著自己的屁股，不由得斂眸而笑。

    他負(fù)手踱過門檻，鳳儀矯矯，雅步淡蕩。然而在白語冰看來，恰如一只傲慢的大公雞。

    幾個(gè)飛奴隨后左右繞出，端來了各式吃食和美酒，又把桐木矮幾放在榻上，帶門而出。

    “愛妃，”白語冰冷眼見他拾起筷子，逐一介紹盤內(nèi)的佳肴，“你龍丹已毀，想必還未練得辟谷之法。我本想過些時(shí)日與你呈祥。你卻耐不住寂寞，禍亂后宮，引誘皇貴妃。我也只好早施甘霖，允了你了。今夜你我洞房，定有一番消耗。你身體虛弱，且先填補(bǔ)填補(bǔ)?！?/br>
    “你的意思是讓我吃飽了好上路嗎？”白語冰攥緊爪中的紫晶豆芽，不想和他客套了。

    鳳羽嘉徐徐一點(diǎn)頭：“吃飽了好洞房。此乃昆侖千年沙棠果，滋味甘美，食后弱水不沉。這是萬年寒箭筍，可延年益壽，補(bǔ)養(yǎng)真元。還有此湯中靈芝及帝屋果，均有益壽、辟兇邪之奇效?！?/br>
    白語冰忽覺肚內(nèi)饑餓，待要叼起一枚果子，又忍不住問道：“你是不是下了什么藥？”

    鳳羽嘉微笑：“愛妃你多慮了，以我的修為，還需要下藥么？”

    他一想也是，總而言之，此番一戰(zhàn)，是誓死保住屁股，不如做條飽死龍。

    見他把果兒咽下去，鳳羽嘉又道：“然而，下藥也有下藥的意趣。”

    他險(xiǎn)些把果渣噴在這鳥臉上，鳳羽嘉繼續(xù)道：“不過，我更喜歡看你忍痛掙扎的模樣。”

    要說之前，這鳳皇道是要與他孕育子嗣，倒還有些坐擁如云佳麗、惺惺作態(tài)的矜持。

    也不知為何一下子兇相畢露，走了地痞流氓的路子。他心道：“你爺爺?shù)模紫沽四氵@張臉。你以為你這些話，小爺我就不會(huì)說嗎？你心中得意得很哪！小爺我是不屑于和你說?！?/br>
    鳳羽嘉笑微微伸出手，撫了撫他的雪鬃，又在他下巴底下?lián)狭艘粨希骸岸耗愕?，吃罷?！?/br>
    他邊吃邊道：“鳳皇，你看，冤冤相報(bào)何時(shí)了。我來你這百鳥宮，前前后后，也吃了不少苦頭。你我一鳳一龍的問題出在哪呢？不怨你，也不怨我，是習(xí)俗不同！你族雄鳥花枝招展，我族雌兒卻才如此。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一切皆是緣分，是不是？你我能不能簡單一點(diǎn)，交個(gè)朋友？”

    “不能，”金眸流光，柔情似水，鳳羽嘉軟語款款，“你若為妃，湊合。你若為友，沒資格。你若悔婚，我沒面子。你若不侍寢，我的后宮不安穩(wěn)。小龍，你說，我還有別的路可走么？”

    白語冰道：“大道三千，腳下成蹊?？傋咔叭俗哌^的路，又怎能證明你是一只獨(dú)特的鳳凰？”

    鳳羽嘉道：“神界一日，仙界一年。你若想耗過洞房花燭夜，須再接再厲，想好半年的話?！?/br>
    白語冰忽然燃起了熊熊斗志，他隨陸壓道君學(xué)藝一百年，就沒學(xué)別的，舌燦蓮花可以一戰(zhàn)。

    “鳳皇，你說洞房花燭夜，我卻一沒看見洞房，二沒看見花燭，三沒看見夜?！?/br>
    “——你我是神仙，本不必拘于俗節(jié)。何況，你并非我的正宮娘娘，豈能大cao大辦？不過么，我羽族是有雄鳥搭建巢xue求偶的習(xí)俗。小龍，我這就給你洞房、花燭和夜。”

    話說到此處，鳳羽嘉把手一揚(yáng)，祭出桐木琴來，琴聲玉泄，一疊復(fù)一息，剎那滿室光華氤氳。

    白語冰只覺眼前一花，甩了甩腦袋，就見遍屋金紅顏色，窗外漆黑一片，不見白云。再看眼前鳥，穿靴戴頂，儼然是新郎官的模樣，氣色是喜氣洋洋之中難得還帶了一絲絲端莊清華的貴氣。

    他問天去了何處，鳳羽嘉道是倒轉(zhuǎn)乾坤，遮天收日，又將人界室內(nèi)之景移至了此處。

    這行徑與魔有什么差別？白語冰目瞪口呆，鳳羽嘉猶問道：“遮天收日睡小龍，可喜歡？”

    悔不當(dāng)初，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為何要招惹一只瘋鳥呢?！啊瓌e這樣，你殺了罷。”

    鳳羽嘉笑道：“嗯，看來你不喜?！敝竸澾^琴弦，收了一室幻術(shù)，不忘道：“此乃魘禱術(shù)?！?/br>
    白語冰倒抽一口涼氣，決心再垂死掙扎一下：“我還有最后一個(gè)問題。我們好好的說。鳳皇，你可曾想過，我嫁來神界，這個(gè)消息，本只有神仙二界知曉，是不是？如何有大妖來劫我呢？無非三種可能，一是仙界有仙要害我，二是神界有神要害我，三是要害我的神就是鳳皇你！”

    鳳羽嘉見他已然吃飽喝足，將他的鱗軀抱入懷內(nèi)，順著頸后雪亮的毛兒往下?lián)?，一路撫至尾巴尖，輕輕地捏了一捏：“小龍，如果你指的是屁股，那么第三種可能是毋庸置疑的?！?/br>
    他倏地放松，鳥就是鳥，捏著他的尾巴尖稱屁股，只要不化出人形，此鳥能奈他何？

    “鳳皇，我是認(rèn)真和你講話，你和西王母關(guān)系匪淺，她替你照顧鳳麟洲的鳳族……”

    鳳羽嘉暗覺好笑，握著尾巴尖往底處撫，細(xì)致如托桐木琴，口中說道：“小龍，四御陛下也不會(huì)這種口吻和我講話。我是不是看起來很平易近人，很像一只溫和的雌凰，嗯？是這一塊鱗罷？”

    白語冰幾乎要炸了鱗，是可忍孰不可忍，實(shí)是忍無可忍。

    他化出人形，橫在鳳羽嘉懷內(nèi)，道了聲“刺兒”，手掌一張，紫晶豆芽應(yīng)聲躥出。

    說時(shí)遲那時(shí)快，色如紫晶，遍布鱗紋，尺長的荊棘，尖刺已抵至五色羽裳的胸膛處。

    鳳羽嘉垂眸順著尖刺一路看向白語冰的手腕，那手腕內(nèi)側(cè)，荊棘的根須已扎入脈門內(nèi)。

    荊棘似察覺了他的目光，動(dòng)了一動(dòng)，慢慢折了回去，尖刺指向白語冰的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