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衛(wèi)飛卿卻覺得整個腦子都在嗡嗡作響。

    他知道，與他親耳聽到畢竟是兩件完全不同的事。

    他不知道被人當著全天下人面訴說傾慕之情竟是這樣的事。

    不……在三個月之前他堪堪被一個在他內(nèi)心里地位不亞于段須眉的人當著全天下人面訴說了傾慕之情，是以他以為他完全了解這是一件什么樣的事。

    是以他才知道……被自己傾心戀慕之人當著全天下之人的面平平淡淡訴說衷情，原來是這樣一件……驚心動魄的浪漫之事。

    他在片刻之前還以為自己會處之尋常、在這刻卻明白到自己因為這句話愿意為這個人放棄一切的事。

    他在無知無覺間往前行了一步，卻被一股力給猛然拽回原地。

    第159章 獨來獨回渡余生（完）

    將人拉到自己身邊站定，賀修筠盯著段須眉目光有如針刺：“你話說完，現(xiàn)在就可以滾了?！?/br>
    段須眉淡淡道：“我要帶走我的人。”

    “你的人？”賀修筠怒極反笑，“你跑來我的婚禮上說我的丈夫是你的人？”

    “尚未拜堂成親，話不要亂說?！倍雾毭歼拥?，“他為何與你成婚，難道你不清楚？”

    “但他畢竟已選擇了我！”賀修筠厲聲道，“如若他選擇了你，我絕不會在這個時候這樣來逼他！”

    “是嗎？”段須眉目光不掩嘲諷，“適才不惜以自盡相逼的人又是誰？”

    賀修筠猛然一滯。

    她不說話，段須眉又道：“你會認為當日你對他表明*心聲是在逼迫他嗎？”

    賀修筠死死咬著牙關(guān)，咬得血跡都從她唇邊滲出來，她卻仍說不出一個字來。

    因為她從不認為當日自己是在逼迫衛(wèi)飛卿。

    因為她當日所說的一切都只是出自真心。

    因為她了解衛(wèi)飛卿的為人。

    衛(wèi)飛卿不在乎那些東西，衛(wèi)飛卿不在乎名聲、不在乎倫常、不在乎被人當著面罵或者背過身罵。

    比起那些，或許衛(wèi)飛卿真正在乎的是她適才惡意找死想要逼他立即做出選擇的行為，是以他毫不猶豫賞了她從小到大唯一的一耳光。

    段須眉呢？

    段須眉也知道衛(wèi)飛卿不在乎，是以他出現(xiàn)、他搶親、他當著天下人的面承認他對衛(wèi)飛卿有著愛慕之情，他所說的一切同樣出自真心。

    他只做了一件與她不同的事。

    她在感到絕望時用會傷害到衛(wèi)飛卿的方法去逼迫他，而他在最緊要的當口卻用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去給衛(wèi)飛卿原本牢不可破的決心搭了一梯臺階。

    他就是來搶親的。

    他就是來使壞的。

    他就是來讓他聲名掃地的。

    可他……不是來讓他傷心的。

    所以是她輸了嗎？

    她為什么會輸？

    她不可能會輸?shù)漠吘埂撬冻龅母啵那楦懈羁?，她戀慕那個人的時間比他多了不知多少倍。

    她不知自己已將這疑惑問出了聲。

    衛(wèi)飛卿雙眉緊蹙，嘆息著伸手撫她長發(fā)：“感情之事或許并不能用輸贏二字來判定。”

    賀修筠淚眼模糊看著他：“可你適才不是說，你已選擇了我么？”

    眉峰蹙得更深，衛(wèi)飛卿道：“我心里還有一個疑問?！彼f話間看向靜靜立在一旁的謝郁，“謝兄你今日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實則我很好奇，也很意外?！?/br>
    與他對視半晌，謝郁道：“我也很意外?！?/br>
    他也很意外，只因連他自己在做這決定的前一瞬，他都從不知曉自己竟會做出這樣的一個決定。

    不止他很意外。

    當他來到這里，他目光所及處的謝殷、長風、破浪、云帆、滄海以及昔日登樓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幾乎被他駭?shù)么糇×?，各個都如同見了鬼。唯一一個神色間不那么意外甚至還帶了兩分笑意的，是花濺淚。

    當他見到人群之中的花濺淚之時他立時就明白了，他出現(xiàn)在此不是為了祝福今日這對新人也不是被脅迫，他就是來這里等他的。

    他們一直是很要好的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

    是以可能在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來此的時候，他的朋友就已經(jīng)決定要來這里等他。

    “那你為何又來了？”

    他聽衛(wèi)飛卿問，于是答道：“我來這里，與段須眉來這里的原因一樣?！?/br>
    段須眉來這里的原因，是因為他心悅衛(wèi)飛卿，絕不會放任他與旁的人成親——這是段須眉自己說的。

    段須眉來這里的原因，是注定要讓衛(wèi)飛卿聲名掃地，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卻要背上luanlun、斷袖這雙重的惡名，從此成為武林之中位高權(quán)重卻聲名狼藉之典范——這是眾多武林中人評斷的。

    衛(wèi)飛卿卻蹙著他十分好看的眉頭，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段須眉如果認定我與阿筠婚后能夠過得快活，他今日不會來此?！?/br>
    ——這是衛(wèi)飛卿認定的段須眉來此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