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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仇不報非教主_分節(jié)閱讀_8

    本來以霍然的身手,躍窗而出不過轉(zhuǎn)瞬之事。但他心有疑竇,血腥之事又未曾解開,故而不肯輕易離去,只側(cè)身躲在了屏風之后。

    不多時,兩個人便前后腳走了進來。

    一進門,霍然便聽得一句嘆息“之珩兄?!?/br>
    他聽了這聲音,大吃一驚。

    倒不是因為這聲音來自于故人,而是突聞腳步聲時他尚不察,待剛才在屏風后側(cè)耳靜聽時,他才后知后覺地發(fā)覺不對。

    來者兩人,腳步輕者步伐透著虛浮,腳步重者則全然不通武功。按說里面不應該有沈之珩,而那人第一句話卻偏偏就點了沈之珩的名。

    霍然豎著耳朵,想聽那人答話,那人卻未發(fā)一言,只走了幾步靠在椅子上,氣息不勻。

    方才那人又開口了,聲音里多了幾分責備和痛惜“古語有云,君子不可不抱身心之憂,亦不可不耽風月之趣。之珩兄卻全顛倒了!我這幾年間未曾看你吟風弄月,光見你沉疴痼疾未愈,又添新傷!”

    “好啦,”沈之珩聲音比平日低了許多,但語氣溫和,一如平素“我可不是什么君子,用你們讀書人的話來說,我這只不過在其位,謀其政罷了。非我想如此,實是……”他說了這幾句話已是勉力,氣息略急。

    霍然聽得暗暗吃驚。他已然揣測出那步履重者就是先前聽人提起過的徐尚儒,卻是聽了另一個人開口才敢相信那腳步虛浮,身受重傷之人竟真的是沈之珩!不過短短幾個時辰,他是因何傷到了這個地步?更怪異的是,怎么一點動靜,一點風聲都未曾聽聞?

    屏風之外,徐尚儒已去內(nèi)室為沈之珩取來了藥匣,此時正取了藥粉皺著眉細瞧“也不知我當初是怎么配的藥,按說早該好了十有八九的,怎么會一點起效都沒有!”

    徐尚儒是沈之珩的表弟,可說話時偏偏像長了他數(shù)歲,明明是在怪他不愛惜身體,卻也要極盡委婉。沈之珩聞弦音已知雅意,苦笑道“徐大夫醫(yī)術高明,是在下不尊醫(yī)囑,和人動手間犯了舊傷?!?/br>
    徐尚儒的面色這才緩了緩,低聲怪道“這全天下事合著都該你這武林盟主管不是?”話雖這般說,仍是幫著沈之珩解開了外衣,把藥瓶交由到他手上。

    霍然只能聽見他們二人的交談聲和悉悉索索的衣物聲,卻看不見具體的情形,只好煩悶地低頭瞧了瞧自己的鞋尖。方才翻身進屋時鞋上沾了灰,他一向喜潔,此刻看著分外難受,暗想也不知道沈之珩上藥要上到什么時候,那跟他動手的人也是可恨,早不動手,晚不動手,偏偏要選今天。要是以后讓他看見了那個人,一定要順手把他也剝,光了衣服,跟沈之珩一塊兒扔議事堂去!

    藥粉涂在背脊上,清清涼涼地往傷的口子里鉆,兀然消散了沈之珩胸腔里的郁結(jié),令他一掃混沌。也就是在那一瞬間,他捕捉到了屏風后面?zhèn)鱽硪聨Σ恋奈㈨憽?/br>
    沈之珩不動聲色,把那玉質(zhì)藥瓶捏在手心里,用拇指微微摩挲。徐尚儒心思縝密,知定是事有異常,便稍退半步,立在了沈之珩身后。

    作者有話要說:

    沈之珩:Are you確定你真要剝,光了自己和我一起待議事堂?

    聽起來還有點小激動呢。

    再次感謝單調(diào)的營養(yǎng)液

    第8章 第八章

    玉瓶脫手,剎那間將那屏風打得四分五裂,原先的遮蔽頓時蕩然無存。

    而霍然卻沒被打個措手不及。

    他身形如電,恰站在沈之珩面前,一把軟劍堪堪抵在了沈之珩的脖頸上,似笑非笑地瞧著他。

    霍然一直是以易了容的面目見人,模樣再尋常不過,可這轉(zhuǎn)瞬的笑意偏偏在他眼睛里生出了璨然光輝,如同頑石里乍然剖出了璞玉,看得徐尚儒一呆,幾乎忘了處境。

    沈之珩還沒有攏起外衣,就這么敞露著緊實的肩膀,目光很坦然“都聽見了吧?!?/br>
    霍然懶得應聲,微提了提劍,在他脖子里割出一道淺淺的血痕“把小賀大夫叫來?!?/br>
    先前答應合作是因為形勢所逼,現(xiàn)在知道沈之珩不過是個空架子,這個泥菩薩自己能不能活還兩說,他何苦再受這人擺布?

    霍然對給自己下套的沈之珩沒多大好感,下手也并不留情。

    長于書香門第,從未親眼見過生殺予奪的徐尚儒慌了,他白了面孔,伸手指著霍然“你……仔細別傷了他!我便是大夫,你放了他,我跟你走便是!”

    他另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回袖子里,一梗脖子道“君……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縱使你有再多的為難,之珩兄自會酌情處理??扇缃衲氵@樣聽人墻角,趁火打劫還算什么英雄好漢?”

    霍然看了他一眼,冷然道“本座本就不是英雄好漢?!彼抗馍晕⒙涞土它c,落在徐尚儒的廣袖上“拿個暗器都扣扣索索的人,就是你說的君子了?”

    徐尚儒臉色大變,急然出手,然而那蘸飽劇毒的銀針還沒飛出袖口,整個人就被霍然翻手一掌的掌風撞倒在地。

    他不通武功,加上內(nèi)心驚悸不定,氣急攻心,一下暈了過去。

    霍然微皺了皺眉,憐憫似得看向徐尚儒“又是個腦子壞的。”

    不管不顧地放暗器,就不怕沒弄死自己這個“魔頭”,反而不小心弄死他的“之珩兄”嗎?這樣莽撞的人活到今天真是奇跡,要是早點遇到心情不好時的他,估摸著現(xiàn)在徐尚儒已經(jīng)在陰曹地府領下輩子投生的號碼牌了。

    “別為難尚儒了,他是個讀圣賢書的人,不懂江湖規(guī)矩,”沈之珩開了口,聲音里頗有些無奈“冒犯之處,還請霍教主海涵。”

    藥粉已經(jīng)起了后勁,沈之珩的后背如被點著的蠟燭一寸寸推移過去,處處灼熱燒痛。他面色泛白,卻依舊不卑不亢“如霍教主所見,沈某……”

    他不過說了幾句話,脖頸里的血便順著霍然的劍流下來,連霍然的白凈的手上都沾染上了鮮紅。此情此景,如同素白雪地里忽開了無數(shù)紅梅,自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霍然恍然間想起沈之珩潛入魔教的時候,眾人私底下說,這盟主一看就不是當內(nèi)線的料,芝蘭玉樹,長身如松,襯得別的仆役都黯淡了,明顯不是三教九流的那塊料。

    而且竟然連易容都不知道易一個,真以為自己是來開武林大會的啊。

    這人似乎從不肯隱藏他的卓然,哪怕是粗布麻衣,混跡于下人中也要做耀眼的一個。

    到了華山,他運籌帷幄,傾覆在前也不改其色。

    但如今,他依舊風姿儀然,只是眉宇里還是忍不住泄出了疲憊,面色平靜里暗含了灰敗之色。

    這種神色霍然見過不少,也讓他想起了不少故人。

    “你快死了,”霍然長眉微松,提劍的手也松了幾分氣力“把那個大夫給我,我興許還能救你一把。”

    霍然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良善之輩,他劍下沒有死過人,但也不介意從沈之珩開始。

    可他和沈之珩也談不上有什么刻骨的仇怨,他千里奔赴華山的那股藏也藏不住的火氣,在今日見到沈之珩之后,不知怎的竟慢慢消弭了。

    至于那件事,權當如霍玥所說,就當被狗咬了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