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流浪狗下肢癱瘓，挺可憐的?！焙斡鸢字噶酥腹返暮笸?。那兩條后腿軟趴趴地拖在身后，尾巴也拖著，毛色黃白的流浪狗只能靠兩只前爪撐住上半身。

    冷晉搖搖頭，彎腰從何羽白手里拿走火腿腸，“嗖”一下扔到小花園的那頭去了。

    “誒你這人！”何羽白氣壞了，蹭一下站起來，“你怎么這么沒愛心！”

    冷晉抬手往前頭指了指：“吶，你自己看。”

    何羽白轉(zhuǎn)過頭，表情頓時僵在臉上——剛剛還可憐巴巴拖著腿爬的流浪狗，這會正四爪并用，飛奔向火腿腸被扔過去的位置。

    眼瞅著何羽白一副被騙得風(fēng)中凌亂的模樣，冷晉快笑岔氣了：“這孫子經(jīng)常在這騙吃騙喝，大正綜合的全中過它的招。它也不是流浪狗，叫勺子，是對面那家二十四小時快餐店老板養(yǎng)的，你以后常上夜班就能瞧見它了?！?/br>
    “可它……它剛真是拖著腿在爬……我還給它做觸診了，肌張力為零?！焙斡鸢谉o法坦然接受自己被一只狗騙了的事實(shí)。

    “俗話說，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何大夫，小心著點(diǎn)，人善被人欺。”冷晉輕輕拍了下何羽白的后背，“走吧，該巡房了?！?/br>
    遠(yuǎn)遠(yuǎn)看著勺子叼著剩下的半截火腿腸去討好水果店老板養(yǎng)的貓，尾巴還搖得歡脫不已，何羽白真心覺得自己是個傻瓜。

    巡房碰上何羽白，看他神情有些暗淡，姚新雨問：“怎么了何大夫，又受冷主任的氣了？”

    何羽白邊走邊把早晨被狗騙了的事告訴他。姚新雨的反應(yīng)跟冷晉差不多，笑出了眼淚。

    “勺子都成精了，專揀新人騙。我剛來大正綜合的時候，連著喂了它一禮拜火腿腸，要不是安護(hù)士長撞見，還得接著喂呢。。”

    “它是從馬戲團(tuán)出來的？”見有人比自己被騙的時間還久，何羽白心情稍微好了點(diǎn)。

    姚新雨搖搖頭：“不是，聽快餐店老板說，勺子被人從鄉(xiāng)下套來賣狗rou，他去菜場進(jìn)貨碰上，看著不忍心，給買下來了?！?/br>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卑才d從他們旁邊路過，接了一句，“勺子在快餐店平時吃的比我還好，真不知道干嘛天天騙火腿腸。”

    何羽白小聲嘟囔：“我看見，它把火腿腸叼給水果店老板家的貓吃?！?/br>
    “這年頭，愛情都跨越物種了。”安興感慨道，然后揚(yáng)臉看向姚新雨，“好好跟勺子學(xué)學(xué)，狗都知道求愛送東西，你看你，鐵公雞一只。徐大夫生日，也沒見你出點(diǎn)血，還說稀罕人家?！?/br>
    姚新雨一臉錯愕：“我什么時候說過稀罕她了，人徐大夫有男朋友，安興，你可別血口噴人?。　?/br>
    “是么？你不是經(jīng)常跟徐大夫搭臺手術(shù)的時候，把人家逗得前仰后合？”安興挑挑眉毛。

    “……”姚新雨瞇了瞇眼，“我不也經(jīng)常把你逗得前仰后合么？咋，我逗別人你吃醋是——哎呦！”

    被安興用抽血時的膠皮管抽了下胳膊，姚新雨皺著臉使勁搓了搓。何羽白在旁邊看著，羨慕地說：“你們感情真好?！?/br>
    “你管這叫感情好？”姚新雨擼起袖子，給何羽白看自己被抽紅的手臂。

    安興白了他胳膊上淺淡的紅痕一眼，推著換藥車進(jìn)到病房里。

    姚新雨擼下袖子，略帶不爽地念叨：“何大夫，你可千萬別惹他，心眼賊小?！?/br>
    只是對你小心眼吧，何羽白心想。奇怪，冷晉說姚新雨情商高，怎么連這么明顯的事都看不出來？

    上午例會，季賢禮說話一貫簡單明了，以免耽誤各病區(qū)主任的工作。二十分鐘結(jié)束，各回各的崗位。冷晉剛出電梯往門診樓走，急診的電話就打了進(jìn)來。

    進(jìn)觀察室看到有警察在，冷晉意識到這八成是有人因糾紛動起了手。急診醫(yī)生的轉(zhuǎn)述也確實(shí)如他推測的那樣：送餐的小哥去店里提貨，結(jié)果訂單被耽誤了，和店主起了爭執(zhí)。店主先動的手，他還手，把店主推了個跟頭。店員報了警，派出所民警到場后問明情況，看店主也沒受什么傷建議他們私了。店主不肯，叫民警跟著來醫(yī)院驗(yàn)傷。

    進(jìn)了觀察室，店主躺在輪床上“哎呦”，問他哪疼，他說哪都疼，非要把所有檢查都做一遍。送餐小哥沒那么多錢，警察做不通店主的工作，急診主任又在上手術(shù)，接診醫(yī)生只好給冷晉打電話叫他來處理。

    “冷主任，我看這人是想訛錢?！奔痹\醫(yī)生小聲跟他說，“就腿上一塊擦傷?！?/br>
    冷晉扯扯嘴角，擼起袖子五指并攏，豎直用力重重壓下店主的腹部，同時問：“疼嗎？”

    店主疼的都說不出話了。

    “我看傷得挺重的?！彼屏讼伦欤首魃畛?，“像是有內(nèi)出血，也別照片子了，直接開腹探查吧?！?/br>
    店主一聽，骨碌一下從輪床上爬起來，磕磕巴巴地說：“我覺得……沒……沒剛才那么疼了……”

    “真不疼了？”民警厲聲問。

    “就……就……這還……有一點(diǎn)兒疼……”店主用手從胸口到肚臍胡亂比劃了一下。他其實(shí)是皮疼，剛被冷晉使勁戳的。

    “做個B超吧，啊，才三百多也不貴?！崩鋾x對垂著手站在旁邊的送餐小哥說：“以后他再有毛病，跟你也沒關(guān)系，少花點(diǎn)錢，圖一踏實(shí)?！?/br>
    送餐小哥感激地點(diǎn)點(diǎn)頭，剛要張嘴說話，突然眼神發(fā)直臉色泛白，身體一晃就要倒。冷晉手疾一把接住他，旁邊急診醫(yī)生趕忙上手，把快遞小哥搭到剛店主躺著的輪床上。

    監(jiān)護(hù)接上，冷晉一看，送餐小哥血壓掉的厲害，心跳飚得驚人。他迅速查體，沒有任何可見外傷，于是懷疑內(nèi)出血，趕緊叫急診護(hù)士推B超機(j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