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三十九

    這是在哪兒??？謝言眨了眨惺忪的眼睛，模糊地看到耀眼的光線從厚厚的窗簾縫隙中透露出來。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四周的樣子跟自己住的房間陳設(shè)不太一樣。想起身看個究竟，才發(fā)現(xiàn)整個身子軟塌塌的根本沒有力氣。閉上眼，想再躺了會兒，說不定是自己睡糊涂了，產(chǎn)生了幻覺。靜下來突然聽到身旁有均勻的呼吸。昨晚發(fā)生的一切，頓時如五雷轟頂一般，在腦子里炸開。即使是回憶，都會讓羞得咬唇掩面的細節(jié)，以及就算沒有畫面，聽上去就讓人浮想聯(lián)翩的配音。

    完了完了！謝言感覺自己快要沒臉見人了。小心翼翼地挪了挪身子，生怕碰到正在熟睡的張毛毛。謝言要趁她還在熟睡時，趕緊離開。躡手躡腳地下了床，低頭一看，□□的身子上，散著深深淺淺的印記。謝言恨不得自己能瞬間位移，趕快逃離現(xiàn)場。迅速又無聲地將散了一地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謝言蹲在床邊給張毛毛留了一張便條，說自己還有工作要做，不得不先走。離開前，最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陽光映在半露的酥胸上，遠遠地能清楚看到紅褐色的印記蘊成一圈。謝言紅著臉，無聲地道別，靜靜地關(guān)上了房門。到了前臺為她訂了早餐，謝言一刻不敢停留地趕緊離開。

    回了自己酒店，謝言立馬脫衣服洗澡。站在浴室里，看著鏡子里青一塊紫一塊的身體，謝言聽到自己的心跳仿佛從胸腔蹦到了體外，就在耳邊轟鳴。腦子里不斷重復(fù)著同一個旋律：她被張毛毛推倒了！沒喝酒沒抽煙沒任何壓力的情況下，她任由她倆的關(guān)系變得更復(fù)雜了！真沒想到自己還有這樣的本事！謝言在心里驚嘆到。從來小心謹慎的她，竟然如此隨便地就被人推倒了？是！她承認對方是一個極其有魅力的女人?？墒牵跊]足夠的交往和認識為前提，就發(fā)生了關(guān)系。這太不符合她一貫的行事作風(fēng)了。為什么她會做出這樣的事？這樣一來，她倆的關(guān)系來到了怎樣的境地？今天的不辭而別會帶來怎樣的后果？以及，下一次見面，她們又該如何相處？無數(shù)的問題在謝言腦子里盤旋，嗡嗡嗡，嗡嗡嗡，響個不停。

    仔細回想，謝言怎么都記不起來她是如何被摁倒在床上的。唉…謝言深深嘆了口氣，往浴缸深處藏了藏。張毛毛大概是有什么魔法，自從第一次見了她之后，她的身影就盤踞在腦海里，揮之不去。自己可能中了她的毒吧。一個激靈，謝言突然從水里迅速坐了起來。這些想法和感覺…她該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難道讀書會這項清新脫俗的活動，對謝言來講，真的是她命中的劫數(shù)？只要是在讀書會里遇見的人，謝言都逃不過她們的俘獲？謝言被自己迷信的想法搞得更加疑惑。然而，在這無數(shù)的疑問中，有一點，在她內(nèi)心深處是確鑿無疑的，便是她喜歡，甚至享受昨晚發(fā)生的一切。正因為是在清醒狀態(tài)下做的事情，回憶里的所有一切都歷歷在目。那些讓人面紅耳赤的畫面，即使是事后也能讓人一想起來就心跳加速。

    重新躺回床上的謝言，揉了揉額頭。她想她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讓腦子恢復(fù)清醒。到時候再來清理著如亂麻的思緒吧。然而，就在她迷糊地回憶著昨晚的情節(jié)，剛要陷入夢境時，手機鈴響了。謝言下意識地拿過手機，點開一看。竟然是祝敏卿的短信。問她大家都回去了，怎么就她一個人還留在華亭。

    一年多來的第一次，謝言發(fā)現(xiàn)祝敏卿完全淹沒在她的腦海里，無影無蹤。要不是她的一通訊息，謝言恐怕滿腦子仍舊全是張毛毛的身影。此時，謝言才驚異地想到，如果她喜歡上了張毛毛。祝敏卿在她心里，又變成什么了呢？毫無頭緒的各種念頭在腦子里盤橫，無論謝言怎么努力，祝敏卿的樣子像是被房間里高漲的夏日陽光晃花了眼似的，一片模糊看不清楚。怎么會這樣呢？祝敏卿可是謝言來到平城，追尋新生活的根本原因呀！如果這個動力都沒了，那她在平城的意義變成什么了？張毛毛嗎？謝言不敢確定。

    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謝言已經(jīng)無法獨自處理她承載的所有想法，她需要找人來幫她理理。可是，當(dāng)謝言坐到聶羽賢面前時，她以為此次會面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弄清思路，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然而談完之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從一臉懵逼，升級為了一肚子的困惑。因為，聶羽賢和她交往了九年的男朋友終于徹底分手了。

    看著這個從小和自己廝混到大的老友一臉憔悴地坐在酒桌對面，謝言除了陪著她一起嘆息以外，也無可奈何。

    “你的意思是，我們分手的原因怪我，不怪他，也不怪我爸媽？”

    聶羽賢凄慘地問謝言。

    “這個不是怪誰的問題。站在各自的立場上，你們都沒有錯，怪不了任何人?！?/br>
    “既然誰都沒有錯，我們?yōu)槭裁催€會分手？”

    “這個問題，我一直也想不明白。”

    聶羽賢憂郁地看著謝言，今晚任何沒有正面回答她提出的問題的回答都會讓她焦躁不安。

    “你看啊，你們的矛盾呢，一直很清晰，我給你分析分析：首先，你是為了老李好，希望他不要那么幸苦。老李自己開酒吧，當(dāng)老板，生活日夜顛倒，就已經(jīng)夠累的了。你要是去大川投奔他，他要養(yǎng)你，負擔(dān)會加重。你不想他這樣，所以對于你要不要去他那兒一直很猶豫；其次，老李同志呢，希望和你在一起，畢竟兩個人總不能長時間兩地分居，所以一遍遍地央求你辭了職，到大川去。這也可以理解。一個血氣方剛的有為青年，進出的又是這樣的風(fēng)雪場所，有多少女孩子盯著呢，不趕緊把你娶過門，定神鎮(zhèn)店，他自己肯定也夠難熬；最后就是你爸媽了。他們不希望女兒遠嫁異地，對象只是個酒吧參股的小老板，事業(yè)剛起步，沒房又沒車。要是你們家是窮鄉(xiāng)僻壤出來改變命運的鄉(xiāng)下妹還好說。雖不是大富大貴，你們家好歹也是既得利益階級，你又是穩(wěn)定公務(wù)員編制，牢牢的鐵飯碗端著。爸媽怎么可能舍得你去吃那些苦。所以我說你們?nèi)蕉紱]錯?！?/br>
    “我就是想不明白，他為什么不能留在兩江？開酒吧，這兒也可以開??！”

    “他不是也有他的不得已嘛。當(dāng)初他說兄弟籌到錢合伙去沿海開酒吧，生意好，回本快。也是征求了你的同意才去的。他也不想離你那么遠，可是機會在那兒，他不去就沒了?！?/br>
    “當(dāng)初我也沒想到他一去就是這么長時間，上周他跟我說因為業(yè)務(wù)好，項目拓展快，計劃最近三年在那邊壯大事業(yè)，不打算回來了。讓我再等他三年！我剛表示困惑，他就反問我，當(dāng)初我去瓊州讀研，他也等了我三年，現(xiàn)在調(diào)換個位置，憑什么我就不能等他？當(dāng)初又不是我逼他等我！而且，你說我媽能讓我再跟他耗三年嗎？本來一開始就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千方百計地攛掇著我們分手?！?/br>
    聶羽賢和她男朋友，李灼曦，從大學(xué)談戀愛到現(xiàn)在，大大小小的事經(jīng)歷了不少。從當(dāng)初聶羽賢倒追李灼曦，到后來李灼曦為了等聶羽賢研究生畢業(yè)頂住家里的壓力，拒絕回老家工作，拒絕父母安排的相親。再到之后兩人為了結(jié)婚，努力工作。為房子一起付了房貸首付。除了這些大事，還有許多別的事情，謝言看在眼里，感動在心里。李灼曦雖然家境貧寒，但人帥腦子又好使。聶羽賢對他可以說是一見傾心，然而李灼曦一開始對萬人追捧的聶大小姐似乎并不感興趣，聶羽賢可費了好大勁兒才終于抱得如意郎君。決定和聶羽賢在一起后，李灼曦就一心一意為她做一切他能力可及的事。最后卻因為聶羽賢父母的極力反對，始終成不了眷屬。李灼曦知道根本原因是因為他家里窮，聶羽賢父母才會認為他配不上自家的寶貝女兒。所以，去年初，聽哥們兒說在大川市有了創(chuàng)業(yè)機會。李灼曦和聶羽賢商量之后，便和朋友一起開始了創(chuàng)業(yè)。

    謝言去平城后，有一些時日沒有見聶羽賢了。從華亭直接飛回兩江市，給聶羽賢的電話剛一接通時，話還沒說一句就聽她哭了起來，把謝言嚇一跳。下了飛機，直接來老地方找她。多年來，謝言知道聶羽賢的戀愛之路并不順利，雖然和老李的感情一直很好，但她父母卻處處給他們制造困難。父母之命如擺脫不掉的陰影一直纏著兩人不放，可聶羽賢頂住壓力的執(zhí)著讓謝言一直都很佩服。她想以他倆堅定的勇氣走下去，一定會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那天?？墒?，今天聽聶羽賢說了許多，謝言發(fā)現(xiàn)他們的關(guān)系在長期受壓的狀態(tài)下，像崩久了的弦，終于徹底斷裂。

    “我們先不管已經(jīng)過去那三年的問題，未來的三年，你媽不愿意你等，你自己愿不愿意等呢？”

    “我…”

    一秒前還義憤填膺的派頭瞬間xiele氣，聶羽賢苦著一張臉，說：

    “我不知道?！?/br>
    “老李在酒吧經(jīng)營上道后就一直跟你商量說，你考大川的公務(wù)員或者申請調(diào)崗去那邊?，F(xiàn)在他甚至改口說你可以不用工作，直接去找他，他養(yǎng)你。我想他應(yīng)該是想盡了一切辦法來爭取你了?！?/br>
    “我知道…”

    “那你在顧慮什么？”

    認識聶羽賢這么久，連她背上的胎記長在什么位置，謝言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其實，不用她回答，謝言也明白聶羽賢不愿，也不會去大川的原因。只是故意問出口，是想逼她面對自己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

    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謝言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又是什么呢？這次請假回兩江找聶羽賢本來是想和她聊自己的事，沒想到剛好撞到他倆分手的關(guān)頭。曾經(jīng)以為無比剛強的感情，時間久了自然也會出現(xiàn)問題。謝言想到了她的爸媽，戀愛的長跑克服了種種困難才在一起的兩個人，最后也敗給了婚姻和家庭。豈止是失敗，完全就是撕心裂肺的慘敗。感情的穩(wěn)定需要靠無數(shù)時間和事件的堆積，而破壞往往可能只在一夕。聶羽賢和李灼曦，謝言的爸媽，雙方不管是家庭背景還是個人性格，都是如此不同的彼此。完全不一樣的人，最終走向分道揚鑣，也許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在一起。謝言從這四人再想到自己，她和祝敏卿，以及她和張毛毛。兩個她熱愛的女性，兩段她無從著手，甚至是不能觸碰的感情，都被她任性地?zé)o端挑起，要怎樣收場，她卻絲毫沒有頭緒。她想要和她們發(fā)展成什么樣呢？她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到底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淚水從聶羽賢的指縫里一滴一滴落到桌面上，吧臺上非常應(yīng)景地放起了《十年》。謝言把紙巾放到聶羽賢手邊，掉開眼神看向窗外。這家臨江的酒吧是工作后謝言和聶羽賢的根據(jù)地。慶祝漲工資，放大假，買買買?；蚴峭虏郾患影?，被罰款，被催婚。不管開心還是難過，這個地方見證聆聽了她們倆這幾年來生活里各種雞毛蒜皮，大事小情。窗內(nèi)，兩杯經(jīng)典威士忌，一包香煙，一盞燭臺；窗外，星空下的一江流水，載客的幾處游輪，隔岸的萬家燈火。一切都和以往別無二致。然而，這個世界每天都上演著無數(shù)的戲劇，讓人的際遇發(fā)生翻天覆地的改變。到底是什么在支配著我們的命運，我們又將去向哪里？

    作者有話要說：　　旋風(fēng)般過完的一年，我們又將去向哪里？祝大家新年快樂

    第40章 四十

    回到平城的那天剛好是工作日，讓謝言立馬可以有事可做，不用去思考腦子里充斥著的各種問題。然而，工作也有工作的壞處，就是幾乎隨時都要見到祝敏卿。以前她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和她粘在一起，現(xiàn)在謝言卻希望有一個忙碌又安靜，關(guān)鍵是不見不著她的地方?？墒?，祝敏卿是出了名的工作狂。除了日常經(jīng)營以外，公司的主要項目和活動，她幾乎都會參與。謝言只要進到公司，就總也躲不開她的身影。每次見到她，謝言的腦海里就要自動重播那天夜里和張毛毛做的事情，那畫面，那聲音，甚至味道，一遍遍重復(fù)，搞得謝言心里焦躁無比。

    “喂，你這兩天怎么了？從華亭回來后，就老愛盯著我發(fā)呆。怎么？離開了一周，想你師傅我了？”

    “??？”謝言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發(fā)呆，“可能是上一周累著了，又沒休息好，回來后又接著工作。累的?！?/br>
    “任潼對你的評價很高啊?！弊Ｃ羟湔f，“說你比上次他專門請的翻譯都要好。聽那語氣，以后有機會搞不好還要請你去。”

    “那我豈不是要成他的御用翻譯啦？”謝言笑道，“我不過只是有些經(jīng)驗罷了?！?/br>
    “總之，你去這一趟沒給我和你姐丟臉。非常棒！”祝敏卿溫柔地拍了拍謝言臉頰，笑著走開了。

    自從上次和祝敏卿同寢之后，她就時不時會和謝言發(fā)生肢體上的接觸。大概是那次經(jīng)歷讓她提高了對謝言的親密度，從那之后祝敏卿對謝言在工作上的下放也變得越來越明顯。謝言撫了撫自己的胸口，激烈的心跳讓她不得不深吸幾口氣來保持鎮(zhèn)定。

    “給我一些時間，我能把事情捋清。” 她安慰著自己。

    “對了，言言！”

    祝敏卿突然返回來，叫謝言一聲，把她嚇了一大跳。

    “什…什么？”

    “這周末是這個月的外場活動，我不在公司，周末發(fā)貨的事就交給你啦?！?/br>
    “哦！好?！?/br>
    聽說祝敏卿通過她以前的關(guān)系談下了一個企業(yè)的團單，訂了一大批貨作為對方公司的員工福利。對面公司雖說是一家私營企業(yè)，聽說也是很有實力的家族式企業(yè)。公司的在職人員數(shù)量龐大，自然訂的貨也就多，是一個利潤很大的團購。這幾天祝敏卿的心情格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