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城市街道終于入眠，霓虹閃爍著微光，向喧囂說著告別。謝言坐在出租車的后排，頭枕著座椅靠墊，閉上眼睛，腦子里像一團漿糊，無法清楚思考。回想這一夜發(fā)生的一切，那么多擔心受怕，全都白費。也許是兩人緣分未到，或者是時機總是不對？面對她和張毛毛之間這模棱兩可的關(guān)系，謝言因為毫無經(jīng)驗而顯得惶恐不定。雖然如此，有一點她卻是確認無疑的。那便是剛才如果拒絕了艾祥的請求，她此刻無論在做什么都會因為懷有對艾祥的歉意而心神不定。因為她答應(yīng)了艾祥不管什么要求，她都會盡力滿足。既然信誓旦旦的承諾了，她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自己食言的。只是，此刻離開張毛毛的她，心里空落落的。坐在遠去的車上，謝言難受得幾乎怨恨起自己來。怨恨自己似乎永遠搞不清狀況，怨恨自己在看似無所謂的態(tài)度之下，是一副懦弱的皮囊。

    謝言掛掉艾祥的電話，正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解釋，張毛毛直白地問道：

    “這次又是什么情況？”

    “呃…一個同事，她家里突發(fā)了狀況，要我去幫忙。”

    張毛毛沒接話，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嘴角收得緊緊的，等著謝言繼續(xù)。

    “我…之前答應(yīng)過她，有什么事盡管找我?！?/br>
    “我明天就走了。”

    “??？”

    “你沒有仔細看票面上印的內(nèi)容嗎？這次的演出是全國巡演?！?/br>
    張毛毛突然很快速地轉(zhuǎn)動方向盤，謝言被慣性甩到一邊，肩膀撞到車門上，但她強忍住不敢出聲。

    “所以我們明天下午就離開平城，出發(fā)去下一個城市?！?/br>
    “這樣啊?！?/br>
    謝言記起了票面上的文字：室內(nèi)樂團全國巡演第一站。這就是說，從明天開始，張毛毛要飛往各地演出。那么她們豈不是又要有好一段時間不能見面了。想著艾祥剛剛在電話里說的話：jiejie和meimei來平城了。她們都帶著自己的男朋友，一家人晚上出來吃宵夜，就她一個人落單。當電燈泡就已經(jīng)夠慘了，關(guān)鍵是同時還要當兩對情侶的電燈泡，簡直就是慘不忍睹。擇日不如撞日，謝言之前答應(yīng)她任何要求她都照辦，那今晚就陪她一起當電燈泡吧。

    謝言沒敢跟張毛毛說實情。她害怕說了真話會讓張毛毛以為她有好多女性朋友，而且她是那種隨傳隨到的人。

    “我到了?！?/br>
    “?。俊?/br>
    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謝言仔細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張毛毛住的小區(qū)大門外。

    “你走吧?！?/br>
    “?。俊?/br>
    “你不是要去給人幫忙嗎？這深更半夜的，不知道是什么緊急情況?！?/br>
    謝言看向張毛毛，想在她臉上找到一絲情緒的波瀾。她的視線平視著前方，聲音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

    “可是…”

    “可是什么？舍不得走嗎？”

    突然調(diào)轉(zhuǎn)視線直視著謝言，那眼神逼得謝言趕緊掉轉(zhuǎn)了目光。謝言還來不及想清楚自己是不是不愿意走，車鎖彈開的聲音在寂靜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刺耳。

    “快去吧。別讓人等?！?/br>
    謝言握著車的門把手，只要稍微用點兒勁兒，她就可以下車離開這里，把這一團亂麻的思緒拋在腦后，等到明天她清醒時再來思考。

    “我不想和她們?nèi)コ韵沟脑蚓褪窍虢裢碓琰c休息。你再不下車，我就失去了早回的意義！”

    “好！”謝言迅速開了車門，下了車，關(guān)門前，她飛快地補充道，“出門注意安全，回來后聯(lián)系?！?/br>
    “哼！那可不是。”張毛毛忽然冷笑一聲，“反正我還會回來的，對吧？”

    “你不回來了么？”謝言趕緊問。

    “我為什么不回來？莫名其妙?！睆埫俅伟l(fā)動了引擎，“我會回來就像總有那么多人需要你的幫忙一樣?！?/br>
    說完，她踩下油門，汽車向前開去，進了小區(qū)，沒有任何猶疑。

    第二天，謝言在頭痛欲裂中蘇醒。和艾祥他們玩兒到凌晨，回來后倒頭便睡。剛一睡著，各種各樣奇怪的夢境便潛入意識。什么祝敏卿和張毛毛是失散多年的姐妹啦。她們同時出現(xiàn)在謝言面前，要她說她們誰更美？謝言說不出，便被暴打一頓。之后還有些什么內(nèi)容，謝言記不清了。反正所有的夢境跟連續(xù)劇似的，一個接一個。一覺睡得她像跑了800米長跑，精疲力竭。

    拿出手機看時間，發(fā)現(xiàn)還可以再躺一會兒。謝言翻未讀短息，打開一看，除了有一條是白逸發(fā)來的以外，其余全是艾祥發(fā)來的信息。每條幾個字，斷斷續(xù)續(xù)地連成完整的內(nèi)容。意思是感謝她大半夜還能陪她出來玩兒，幫她化解尷尬…謝言看完心想，她是幫別人解了圍，卻又把自己陷入了情緒的困境。她給張毛毛發(fā)了一條一路平安的信息，不出所料地沒有回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除了窗外的鳥叫，整個屋里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徐立看來是很喜歡目前這個女朋友。那天謝言看到她和那個女生一起離開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她回來了。她真好奇徐立是如何做到萬花叢中過，綠葉不沾身的。她帶回來的眾多女人，大多來過一次就再也沒有再出現(xiàn)。就算有個別出現(xiàn)過幾次，之后也都消失得無影蹤。她們中似乎沒有任何一個會回頭來找徐立的麻煩。周旋于如此多的女人之中，徐立到底用了什么樣的伎倆來保證自己能夠善始善終呢？謝言看來完全算得上是天賦異稟的絕技，對謝言來說卻像是天方夜譚。面對一個人，就已經(jīng)讓謝言疲于應(yīng)付各種狀況和情緒。更別說心里同時放著好幾個人了。謝言突然想到，也許在徐立心里，除了她自己，其實沒有給任何人留有位置。正因如此，她才可以獨善其身，做到無情勝似多情種。果真這樣，謝言想，那她也沒有什么可被羨慕的。

    查看一下張毛毛的演出訊息。平城作為巡演的始發(fā)站，接下來張毛毛和她的樂團要還要演出十場，走5個城市。謝言仔細看了一下路線和時間，從內(nèi)地到沿海，張毛毛要離開一個月的時間。這么長時間，那饞饞肯定是要被送到寄養(yǎng)酒店去的。謝言想自己后面抽時間去酒店陪陪饞饞吧。這么黏人的狗狗，要離開主人和家整整一個月，它一定很難過。雖然張毛毛和饞饞說話時，十句里有八句都在罵它。但從饞饞的各種高檔零食，布置溫馨的小窩，以及入住的昂貴寄養(yǎng)酒店來判斷，張毛毛對它其實非常在意。這只狗狗一定寄托了她的許多感情。

    謝言正想得入迷，電話鈴?fù)蝗豁懫穑謾C顯示是白逸打來的電話。完了完了，對方發(fā)的信息，謝言看都沒看，只得硬著頭皮接了電話。

    “喂，逸姐？”

    “言言，你是不是沒看到我給你發(fā)的信息呀？一直沒回話。”

    “呃…嗯。我剛才才開機?！?/br>
    “好吧。我就是跟你確定這周培訓(xùn)的事，我負責我所有參加培訓(xùn)人員的出行，服裝和必要裝備，你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沒有問題。”

    “行！那等會兒早點出發(fā)，注意好時間，不能遲到喲！遲到了，就算自己放棄資格，就不用去參加了哦！”

    “您放心吧，我一定提前到?！?/br>
    白逸所說的培訓(xùn)，是所有基層員工在公司任職了一定時間并且做出了一定的銷售業(yè)績后，公司特別為他們這個段位的營銷人員準備的培訓(xùn)。內(nèi)容有關(guān)領(lǐng)導(dǎo)力，性格學(xué)，以及團隊建設(shè)。公司十分重視這項基礎(chǔ)培訓(xùn)，專門將培訓(xùn)場所設(shè)在了近郊的一個封閉式基地。據(jù)參加過的人說，這是一次痛苦并快樂的學(xué)習(xí)機會。參加完回來的人都在不同層面上有各種各樣的收獲。謝言在以前的公司也參加過集訓(xùn)，不過期間更多是偷懶和應(yīng)付了事。然而聽這里的同事描述過后，她挺期待這次學(xué)習(xí)的，希望自己在各方面能得到值的飛躍。因為她打心底地知道，自己看似獨立的外表下，其實在處理各種問題上的心理都還非常幼稚。

    起床收拾好東西，謝言早早來到了集合地點，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代筱紅也在等待大巴的行列里。謝言知道這項培訓(xùn)的總教練是代筱紅本人，但沒想到她會和大家一起坐大巴前往基地。

    “言言來啦？”代筱紅看到謝言，先開口問好。

    “代總早！”

    “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

    聽到謝言躊躇滿志地回答，代筱紅愉快地笑了笑，向周圍的人贊揚了謝言做事的悟性。一大早就被老板表揚，謝言怪不好意思的。和大家嬉笑一番，隨即和大部隊一起上了大巴。

    培訓(xùn)基地設(shè)在山清水秀的景區(qū)，所有人員到達目的地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存放行李，而是立刻抽簽分組。抽完簽后，半小時內(nèi)設(shè)計隊名口號。一系列工作完成后，隨即開始為期一周的培訓(xùn)內(nèi)容。

    謝言本以為到了營地還能休息休息，吃吃飯，欣賞欣賞風景。沒想到一下車就開始進入工作狀態(tài)，著實讓她有點兒不適應(yīng)。前一天晚上沒有睡好的后遺癥，讓她感到頭昏腦脹。還好，不抱怨是她懂得的最起碼的職場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