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認(rèn)識？”楊琛訝異，“我就說嘛, 這小孩兒要不是天才就是背景非一般深厚, 合著跟您是一個圈子的人？那就難怪了！”

    周晏城勾了勾唇：“你在哪里見到他的？”

    “一個科技公司, 聽說也是他名下的, 嘿！”楊琛驚嘆, “這少年人吶, 真是了不得！”

    周晏城站在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 他俯視著腳下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城市街道, 眸光深沉如墨海。

    司詡很快把他要的相關(guān)資料都送了進來，沈群這段時間在金融圈子里可謂風(fēng)頭正勁，除了持倉量直逼大型投機機構(gòu)的正被熱炒的棉花期貨，他的日內(nèi)短線cao作更被津津樂道, 永遠在最低點進多，最高點做空，業(yè)內(nèi)戲言他仿佛長了一雙透視眼, 或者說那曲線簡直按照他的心意在變化一般。

    這個圈子里沒有秘密, 很多機構(gòu)都探查出這人的底細(xì)拋出橄欖枝, 后來都歇了這心思, 因為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這少年的野心太大了，圈子里稱他為第二個周晏城。

    司詡查出他名下還有一個科技公司, 前不久收購了一個校園sns, 別人不知道, 周晏城卻是對那個創(chuàng)始人程予行如雷貫耳, 按照原本的軌跡, 程予行會在半年后才會找到他拉天使資金，如今居然提前半年被沈群截胡！

    周晏城的指尖在桌上輕輕叩擊，他不認(rèn)為沈群只是單純收攏程予行，畢竟比程予行更具有潛在商業(yè)價值的人雖不多，但并不是沒有，何況玩兒科技啟動資本就是個無底洞，外賣網(wǎng)能成功宏時前期投入的宣發(fā)資金功不可沒，并不是人人都能復(fù)制這條路。

    對于沈群這種處在原始積累階段的人這條路無疑不合適，他在金融市場里賺出來的錢只會無節(jié)制地投入出去——沈群不會不懂這一點，他根本就是沖著周晏城來的。

    畢竟四年后華夏外賣網(wǎng)將成為周晏城投資神話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回來之后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接近何沿上，竟忘記了思考許多與前世相悖的細(xì)節(jié)。

    沈群沒有拋棄何沿，何沿當(dāng)然不會去會所，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沈群為什么突然不肯放棄何沿了！

    還有沈群對自己莫名的敵意，即便他們兩個是情敵，沈群的態(tài)度也太激進了，畢竟他老爸的事兒一直攥在自己手里。

    沈群還知道自己的爺爺是誰，要知道他的商人身份雖然對外公開，但是身世背景卻是從來沒人敢亂扒的！可是后來沈群被永盛證券錄取，楊琛是他上司，他們之間交情很不錯，許是楊琛向沈群透露過自己的背景。

    沈群把這么大一筆業(yè)務(wù)給楊琛做，還好心提醒對方撤出l·m，也是念著楊琛幾年前的知遇之恩。

    呵，這就是何沿喜歡的少年義氣。

    幼稚！

    原本周晏城只是猜測，甚至一度否決自己的想法，但是此刻他板上釘釘?shù)卮_信，沈群也是重生回來的。

    周晏城看著手中拿著的那張紙，上面寫著“沿羣投資”法人代表沈群，股東何沿。

    股東何沿……

    這四個字刺得周晏城眼眶血紅。

    周晏城不覺得沈群會把上輩子的事情說給何沿聽，就像他自己也永遠不會告訴何沿前世他是怎樣虧欠了他。

    但是只要他在何沿的身邊，自己想接近何沿就會十分困難，他不是怕沈群，別說他同樣是重生過來的，就算他毫無預(yù)知，一力降十會，沈群哪怕翻出天大的浪花來，周晏城也不懼。

    周晏城怕的是何沿。

    何沿原本就喜歡沈群，如今沈群這樣對他好，他更不會跟沈群分開。

    沈群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付他，但是周晏城卻被捆住手腳，任何手段都不能反擊，因為何沿?fù)踉谏蛉旱拿媲啊?/br>
    周晏城只覺得心口窒悶灼痛，似有一只看不見的鐵錘，一捶一捶，狠砸著他的心臟。

    如今的何沿，應(yīng)該是同前世一樣，那么那么喜歡著沈群……

    所以即使自己處處力求表現(xiàn)完美，何沿還是不屑一顧。

    他困擾多時的問題得到了答案，然而他的心里越發(fā)冰涼，何沿這個人，只要沈群不拋棄他，他是不會見異思遷那一套的，除非周晏城用更強硬的手段，可是，他一點都不想傷害何沿，一點不想讓何沿看到前世那個卑鄙的，污穢的，暴戾的，暗黑的周晏城。

    他甚至不能在明面上對付沈群，他不能讓這個人消失，那樣何沿怕會找他一生一世，他也不能禁錮住沈群的自由，甚至不能在沈群的事業(yè)上動手腳，何沿和沈群現(xiàn)在是合伙人，是利益共同體，他從任何方面打擊沈群，何沿都不得不被波及。

    他固然能保住何沿，但何沿會怪他恨他。

    他回來，是為了好好跟何沿在一起，把虧欠給何沿的疼愛都彌補給他，也要何沿喜愛他。

    何沿的喜歡，是他前世汲汲營營求而不得了四年的東西啊，如果不是何沿毫不掩飾地嫌棄他，他會更早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意。

    可是沈群卻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周晏城被洶涌而來的醋意淹沒，五臟六腑里都翻騰著酸澀和痛楚，他攥緊了手中的紙張，將它揉成一團。

    ……

    “我們兩個是一起來辦的通行證，為什么我的辦好了，他的還沒有簽發(fā)下來？”何沿和沈群在出入境管理所大廳的柜臺前，一個不解，一個氣惱。

    “先生，《港城通行證》一般在簽注申請后的710個工作日內(nèi)簽發(fā)，不能簽發(fā)的，可以延長至20個工作日。”工作人員一板一眼地復(fù)述著規(guī)則，言下之意只要20天給發(fā)就行，誰也沒規(guī)定兩個人一起辦就得一起拿。

    “算了算了，”何沿拉住沈群，“不然你跟楊總?cè)?，我就不去了，不過就是去開個戶，有我沒我都一樣。”

    “那不行，我們說好的！不管去哪兒都得一起！”

    “別孩子氣了，以后出差的時候多著呢，咱們不可能成天粘一塊，人楊總行程都訂好了，你跟他去吧?！?/br>
    辦理國外賬戶手續(xù)繁冗，最便捷的也要到證券公司的港城分部開戶，原本他們算好了時間，誰知道沈群的通行證順利簽發(fā)了，何沿的卻不知為什么遲遲不至。

    沈群不高興，耷拉著腦袋被何沿拉出了□□大廳，他噘著嘴，身子還往后蹭著，恨不得賴在□□大廳一樣，何沿像是拖著條大狗，拉一步他才肯挪一步。

    “來，吃個紅薯，”何沿在拐角的巷子口停下，跟賣紅薯的大爺買了兩個大紅薯，撕開其中一只的外皮，露出黃澄澄香撲撲的紅薯果rou，上面那一層最是甜軟，何沿遞到沈群嘴邊，“咬一口，看著就甜?！?/br>
    沈群啊嗚一口咬了，瞇了瞇眼睛。

    “好吃嗎？”何沿微仰著頭。

    “好吃！”沈群又湊過來咬了一口。

    “你自己拿著。”

    “不要，你喂得好吃！”

    何沿也不惱，兩人一路往前走，何沿一手拿著一個剝開皮的紅薯喂沈群，另一手拿著個完整的大紅薯。

    沈群其實注意到了，但是他什么都不說，他喜歡何沿這樣對他，這樣寵著他。

    他抓著何沿的手腕，把剝了皮的紅薯遞回到何沿嘴邊：“你也吃！”

    “我這還有個整的呢！”

    沈群把那個大紅薯接過來，套上塑料袋子直接裝進何沿的書包里：“咱倆吃一個就夠了，這個吃多了會放屁！”

    正開口準(zhǔn)備咬紅薯的何沿：“……”

    何沿最近見多了沈群精分，在談業(yè)務(wù)的時候犀利精明，一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樣子，在他面前又常常撒嬌撒癡，何沿常常覺得自己這個二十三歲的人在帶十五歲的小孩。

    “小沿你看那，”沈群攬著何沿的肩把他扳過去看向馬路對面，少年露出最近幾乎成為他的招牌的莫測高深的笑，“咱們今天吃火鍋！”

    這家叫做海王火鍋的店鋪只有五十來個平方，毗鄰市局家屬院，做的都是附近小區(qū)的生意，此刻是冬天，正是火鍋業(yè)的高峰期，這家店里彌漫著蒸騰熱氣，可見生意很好，可玻璃門上卻貼著一張“本店轉(zhuǎn)讓”的紅紙。

    沈群和何沿推門進去，里面座無虛席，穿著白襯黑褲的服務(wù)員腰間系著淺灰色的圍兜，滿臉笑容地迎上前來。

    沒有空位，店員在門后的背風(fēng)處擺了張長椅，招呼沈群和何沿先坐著，給端來了水果和堅果，還送了幾本漫畫來給他們挑。

    何沿好奇地打量著。

    這就是四年后以獨特的服務(wù)理念聞名全國的海王火鍋城，此時不過一家小鋪子，統(tǒng)共十來張桌子，連收銀員在內(nèi)一共四個服務(wù)員。

    “你們店在轉(zhuǎn)讓？”沈群接過服務(wù)員遞來的一塊熱毛巾，一邊問話一邊轉(zhuǎn)過頭去給何沿擦了擦手，他剛才拿紅薯，手上全是黑灰。

    “啊，是的，您要是問轉(zhuǎn)讓的事兒可以給我們老板打電話?！?/br>
    “為什么要轉(zhuǎn)讓？”沈群好奇道，“我看你們生意很好呀！”

    “唉，”服務(wù)員重重嘆口氣，“我們老板也舍不得啊，但是他們女兒生了重病，急需手術(shù)費，只能把店轉(zhuǎn)讓出去！”

    那服務(wù)員說完就自顧忙去了。

    “你想盤下這火鍋店？”何沿終于明白沈群的想法，“你想借鑒海王的運行模式，復(fù)制它的成功？”

    何沿皺眉，他一直沒有阻止過沈群的任何行為，因為沈群一直在遵循前世的事跡發(fā)展規(guī)則，他只把事情往更好的方向推動，卻沒有把相關(guān)人的命運改得更糟，但是此刻他提出了質(zhì)疑。

    前世海王的老板最終沒有賣成這家火鍋店，因他開價過高一直沒有人接手，就在他不得不準(zhǔn)備低價賤賣店鋪的時候，老家的房子拆遷了，老板用拆遷款給女兒治病，還余了一部分用來發(fā)展自家的火鍋店，最后名聲大噪，成為華夏知名度最高的火鍋店之一。

    沈群如果這個時候插手，未免有趁火打劫之嫌。

    “不，”沈群笑著搖頭，“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看中的，是這家老板的兒子！”

    何沿微微一怔，馬上就明白了，海王之所以從一個小火鍋店成長為教科書式的服務(wù)行業(yè)領(lǐng)頭羊，這家店鋪老板的兒子林佑清居功至偉。

    海王的管理模式和服務(wù)理念始創(chuàng)于林佑清，其管理激勵機制堪稱管理學(xué)教科書式的模板。四年后這家如今不過偏距小巷一隅的普通火鍋店一夜之間直營分店開遍全國，何沿的研究生論文課題甚至就與海王的gpo管理模式有關(guān)。

    一手指點江山開創(chuàng)出海王盛景的林佑清并沒有守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當(dāng)二世祖，而是受聘于華夏最有名的軟件公司做了職業(yè)經(jīng)理人，何沿是學(xué)管理的，對這個人了解甚深。

    何沿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一會沈群，林佑清最后供職的那家軟件公司，其大股東之一也是宏時資本。

    沈群這是要將撬周晏城墻角的行動進行到底了，假以時日，他是不是想把所有跟周晏城有關(guān)的人才和企業(yè)都弄過來？

    何沿默默給周晏城點一支蠟。

    “程予行技術(shù)一把罩，但并不善于管理團隊，還是要找一個能跟他配合的管理者，科技公司那里才算是齊整了?！鄙蛉旱馈?/br>
    “你真是……”何沿啞然了一會兒，“你可真是無孔不入?！?/br>
    何沿玩笑道：“你把林佑清挖來跟我搶飯碗嗎？我以為管理這方面，你都是要交給我的?！?/br>
    “任何事情要是都給你去做，那我們還怎么整天在一起啊？”沈群說完正事又開始把腦袋往何沿肩上靠，撒著嬌，“我做這些事可不是為了讓你累死累活，整天跟我分隔兩地各忙各的，如果那樣，賺再多錢又有什么意義？”

    何沿垂著眼眸，輕聲問：“那你想讓我做什么呢？”

    “我就想你每天都能在我身邊，工作也好，回家也好，我一抬頭就能看到你，無論去哪里我們都一起，無論做什么也都一起，如果我站到最明亮的燈光下，你也陪著我一起，當(dāng)有一天，我能夠功成名就，所有人提到我的名字的時候，就會說道，‘沈群這個人如何如何，他有一個愛人，叫何沿?！?/br>
    何沿扯了扯嘴角，最后他撥開沈群的頭，看著沈群的眼睛，定定說道：“沈群，我是何沿，我是一個男人，不是一個提線木偶，不是一段被設(shè)立好的程序，不是一朵需要依附在別人身上的菟絲花?！?/br>
    沈群沒有想到，自己的無心之語會造成這樣的后果。

    何沿說完那句話之后，便離開了火鍋店，沈群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怎樣自私的話。

    他又走回老路，試圖禁錮住何沿，把何沿時刻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他做的這些事情，其實沒有一件是何沿做不到的，但是何沿一直站在他身邊，幫助他，支持他，甘心輔助他。

    何沿只是沒有野心，不代表他沒有事業(yè)心。

    何沿性格溫和不與人爭，不代表他愿意依附于人。

    何沿的包容讓沈群得意忘形，又得寸進尺起來，他覺得自己那整個四年似乎都是白挨了。

    沈群忐忑地跟在何沿身后，一路上恨不得把自己頭發(fā)都一根根扯下來。

    “小沿，小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