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甌缺_分節(jié)閱讀_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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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先開口,他們你來我往地互相看了一會兒,林鷺先走到了周崇慕的案幾前。方才逆光,周崇慕并沒有看清林鷺的樣子,如今他近在眼前了,才發(fā)現(xiàn)林鷺?biāo)坪醪]有什么變化。 “你騙我。”林鷺神色如常,仿佛他只是從錦華殿過來看看周崇慕,他甚至解掉了身上落了雪粒子的披風(fēng),隨手交給跟進(jìn)來的路喜。漫長的分離和無法釋懷的齟齬在此刻好像從未存在過。 周崇慕也站了起來,他說:“最后一次。阿臨,我想賭一把?!?/br> “你胡鬧!”林鷺猛然出手,一個清脆的耳光落在了周崇慕臉上,“你知道我這一路都看見了什么!遠(yuǎn)瓷暗自調(diào)兵,過不了多久就會趁虛而入,南楚人心惶惶,家家戶戶都在收拾細(xì)軟,不知能不能安穩(wěn)熬過新年!周崇慕,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對得起滿朝文武嗎?對得起黎民百姓嗎?對得起我曾為你殫精竭慮的謀劃嗎?” 林鷺用了十成十的力,周崇慕防備不及,猛烈地咳嗽起來,他撐著面前的書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路喜抱著披風(fēng)帶著哭音對林鷺道:“公子!大皇子謀逆是真,陛下以身涉險,叛亂雖被壓制,可陛下心病不除,再加上……加上……”路喜閉了閉眼睛,狠心道:“陛下曾受了公子一劍,如今舊傷復(fù)發(fā),當(dāng)真沒有騙您!” “的確是我對不起你,阿臨?!敝艹缒酱^氣,聲音低沉,帶這一點(diǎn)嘶啞,“坐吧,阿臨,不要同我這樣劍拔弩張,我不會再把你怎樣了?!?/br> 在林鷺心里,周崇慕一直是無所不能、心狠手辣的,他也不曾見過當(dāng)年受傷以后生命垂危的周崇慕,所以當(dāng)他看到周崇慕這樣疲憊滄桑地同他說話的時候,他竟然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回答。 原來他離開我,也過得如此痛苦。林鷺心想。 周崇慕走到林鷺面前,說:“去里邊吧,阿臨,我有許多話想同你說?!?/br> 林鷺渾渾噩噩跟著他進(jìn)了養(yǎng)心殿的內(nèi)殿,一進(jìn)去就看到了懸掛在墻上的那封信,還有下邊的流光和龍彩。林鷺的目光停留在那封信上,周崇慕笑了笑,說:“太久了,信紙都泛黃了,字也有些看不清?!?/br> 林鷺顯然并不想提起這封信,他低下頭說:“我不記得了。” 周崇慕頓了一秒,拉著林鷺圍著內(nèi)殿的暖爐坐了,暖烘烘的炭火熏得林鷺的心忽然軟了些,他不想再去用口舌之爭打擊周崇慕,便用盡量溫和的語氣問:“陛下要說什么事?” 周崇慕給林鷺倒了杯茶,水汽裊裊,林鷺便雙手握著茶杯,低著頭盯著杯中的茶葉??础V艹缒桨褜m里精致的點(diǎn)心往林鷺那邊推了推,說:“阿臨,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做過安排,并不是毫無準(zhǔn)備。而且……我總覺得,如若還有統(tǒng)一天下的可能,那就在我們這一代了,想必他們也這樣想。那五十年盟約在他們心中原本就是個托詞?!?/br> 林鷺知道周崇慕說得在理,已到如今這個地步,成,就是千古一帝,敗,就斷送祖宗基業(yè)。不過是一場豪賭,周崇慕?jīng)]錯,兵不厭詐罷了。想起自己冒失的一耳光,可能更多的還是有一種自己的心思被赤`裸攤開的難堪,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好拿起一塊糖糕。 周崇慕的表情帶著一些癡迷神往,說:“阿臨,這些點(diǎn)心都是你從前喜歡的,不知道這些年過去,你的口味變了沒有。放出消息后我總覺得你會回來,所以日日都讓御膳房做了呈上來。” 周崇慕像小時候一樣,替他卷起袖口,絮絮叨叨地說:“別灑在袖子里了,你小時候總是這樣,說多少次也記不住。阿臨,你別怪我,除了這個法子,我真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你回來。也是我自私,你若不回來,我恐怕死的時候都難心安?!?/br> 手中的糖糕突然變得難以下咽起來,周崇慕的話讓林鷺覺得如鯁在喉,他默默放下了糖糕,說:“吃了許多苦,已經(jīng)不愛吃這些甜食了”林鷺的手指緊緊絞在一起,“你沒事那我就走了。原本也只是來看看應(yīng)戰(zhàn)的情況?!?/br> 林鷺的手一直抱著茶杯,說著要走,卻連茶杯都沒有松開。周崇慕伸出手,輕輕地覆在他的手上,說:“阿臨,這一次我同你一起走。” 林鷺萬萬想不到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驚得甩開他的手,瓷杯應(yīng)聲落在地上,茶水和碎片炸在兩人腳邊,林鷺驚慌道:“你又在開什么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玩笑,阿臨?!敝艹缒皆僖淮芜×怂氖??!败鴥弘m然年紀(jì)小,可這些日子我已經(jīng)將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待給他,朝中也會有人輔佐他。阿臨,我被政事牽絆半生,也因為這些事同你心生齟齬,我不想再錯過了。你說我昏聵也好,無能也罷,你愿意回來,就說明你還牽掛我,這就夠了?!?/br> “我回來……”林鷺想辯解,卻突然詞窮。當(dāng)街落淚的是他,千里奔襲的也是他,他無從反駁,的確是他從未放下過周崇慕。 周崇慕一直攥著林鷺的手,他們隔著小小的桌案對峙,面對周崇慕的志在必得,林鷺無能為力。一轉(zhuǎn)眼許多年過去,愛過,恨過,也曾以為自己早就忘了這個人,如今是他自己將自己送到了他的手中。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說:“麟國冬日太冷了,我要換個山清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 據(jù)《楚史》記載,寧和十四年冬,帝重傷不治,傳位太子茗,改國號為翔平。帝上謚隆武,服喪百日,舉國悼念。 新帝的登基大典在翔平元年的春日舉行,這個時節(jié)草長鶯飛春風(fēng)拂面,京郊白礱江的碼頭人滿為患,紛紛從各地趕來想要一睹新君風(fēng)采。 一艘不起眼的小船停靠在岸邊,纖夫松了系在拴船石上的繩索,船只順流而下。林鷺托腮朝著外邊望去,江岸上一片熱鬧沸騰,“你這樣走了,真的可以嗎?” “他總要接手這個國家,眼下這個時機(jī)最當(dāng)好,內(nèi)憂已除,外患不急,若是真有什么棘手問題,還能飛鴿傳書。不過我想應(yīng)該不會,坐在那個位置上以后,總有許多不能、不可以、不愿低頭?!?/br> 林鷺低頭笑了笑,放下了簾子,船艙里只有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進(jìn)來。周崇慕說得沒錯,總會有人接手這萬里山河,他們這一代人的最好年華已經(jīng)過去了,而白礱江永遠(yuǎn)奔流不息,河岸上喧鬧且充滿希望的人群永遠(yuǎn)不會遠(yuǎn)去。 “你還記得那一年,我們乘船去江州嗎?也是從這里出發(fā)。” “我永志不忘?!?/br> —————————————————————— 完結(jié)了!感謝一路跟我走到這里的小伙伴們! 這篇文在最初開腦洞的時候是一部古風(fēng)正劇,但最終因為自己筆力不足,變成一部感情戲為主導(dǎo)的文。這算是我的一個遺憾,之后我會對全文大修。寫得時候遇到許多問題,因為題材原因,斷更、重寫的事情也變得很頻繁,感謝一直包容我支持我的大家。這篇文結(jié)束,我今年半年時間一共寫了40W字,我覺得這對于我這樣的新寫手來說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哎嘿嘿~希望看文的大家也都能開開心心的,我們下篇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