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蝕骨劇毒20

    齊昭海半張臉上, 鮮血淋漓。

    格外駭人。

    他的額角不知何時被磕破，創(chuàng)口近乎見骨，驚心怵目。鮮血從碎發(fā)間滲出，蜿蜒淌下, 殷紅從額頭一直染進眼底。

    宋冥或許這輩子都很難忘記, 齊昭海此時此刻的眼神——被染作血紅的瞳孔深處，濃烈得生出尖刃的情緒, 無時無刻不在穿刺著齊昭海的心房。

    心臟仿佛被猝然降臨的痛苦, 扎出無數(shù)見血的窟窿。

    鉆心徹骨，痛徹心扉。

    齊昭海不僅額角破了, 衣服上也多有血跡，無疑受了不少傷。可宋冥知曉, 他的痛苦來源于何處，不是由于rou.體上的傷勢，而是因為她無情的言語。

    那比成千上萬把匕首, 傷人更深。

    這些話是從宋冥口中說出的, 她自然知道所言不實, 可齊昭海并不知情。

    那一字一句，他都當了真。

    昏暗壓抑的佛堂里, 嚴繼邦低下頭，饒有興致地品味著齊昭海臉上的絕望。

    “呵，小姑娘，你還真是厲害。你知道嗎？這個姓齊的，可是個實實在在的硬骨頭。當年我們團伙懷疑有臥底的時候，他嫌疑最大, 我們的人拷打了他整整七天，他那眼神都是兇的, 狠的，恨不得撲上來把我們給撕成碎片?！?/br>
    嚴繼邦輕嗤一聲：“不管怎么打，怎么細細折磨，我都沒見過他這副失魂落魄模樣?！?/br>
    真是太稀罕了。

    嚴繼邦禁不住駐足，欣賞逗留。他抬起手掌，齊昭海臉上極輕蔑地拍了兩下：

    “就像，一只訓(xùn)不熟的狗?！?/br>
    他拍打的力度并不重，可舉止里刻意羞辱的態(tài)度，令人出離憤怒。

    宋冥驀地抿緊雙唇，一忍再忍，卻見幕后主使嚴繼邦忽地停住，從口袋里掏出了什么東西，朝宋冥遠遠地扔了過來。

    宋冥當即低頭，這才看清他扔來那物——

    那赫然是一把槍。

    一把嚴繼邦和同伙走私時，第一次通過殺害警員奪來的，有些年頭，但仍能使用的警用手.槍。

    “現(xiàn)在，證明給我看吧?！眹览^邦笑了笑，陰影覆蓋的臉上一片森然。他伸手，向皮衣另一側(cè)的口袋掏去，從那里變戲法似的，取出了另一把手.槍。

    “咔嚓”一聲，子彈應(yīng)聲上膛。

    嚴繼邦舉槍瞄準。

    黑洞洞的槍口一霎抬起，對準了宋冥的頭顱。

    “拿起你的槍。讓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他?！眹览^邦拿槍瞄準宋冥，揚了揚下巴，冷聲威脅。他這人的疑心病異常之重，宋冥的反應(yīng)雖然讓他在態(tài)度上有所緩和，但他不可能只憑借一面之詞，便相信宋冥的話。

    嚴繼邦太明白，宋冥對齊昭海的重要性。正因如此，他才要親眼看見宋冥開槍。

    被最愛的人殺死，是對齊昭海最殘忍的報復(fù)。

    宋冥蜷起指尖，沒有動。

    “拿起來?！眹览^邦的嗓音壓得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乎壓作氣音，嘶啞可怖。

    氣氛如同一張從天而降的巨網(wǎng)，在他的勒令里緩緩繃緊。幕后主使嚴繼邦本就不多的耐心，被流逝的每一秒鐘，一點點消磨到最后的極限。他搭在扳機上的食指看似松弛，實則肌rou已微微收緊，蓄勢待發(fā)。

    那把老式警槍，就臥在宋冥腳邊。

    宋冥騎虎難下。

    她的動作在猶豫，雙手在顫抖。可宋冥終是在嚴繼邦逼視下，彎下腰，拿起槍，一步步向被綁在對面的齊昭海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足尖涉過地上的玻璃碎片，宋冥的鞋底敲擊著地面，緩而有聲。一如此刻齊昭海胸膛中，沉悶而絕望的心跳。

    宋冥拿著槍越走越近。那件她身上穿的淡藍色大衣，倒映在齊昭海眸中，那與寒冰相近的顏色迅速洇開，寸寸凝作冰凌。從那雙渙散的瞳孔中，宋冥看見了自己冷漠的身影。

    她用齊昭海教她的方式，打開槍的保險栓，然后以槍口對準了齊昭海的眉心：

    “齊昭海，這一切是時候結(jié)束了?！?/br>
    到此為止吧。

    宋冥深深吸氣，生澀地扣動了扳機。

    在這一個瞬間，得逞的微笑在嚴繼邦臉上逐漸放大。他難以自抑地勾起了嘴角，盯視前方的目光興奮而貪.婪，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

    鮮血，死亡，愛人相殘，從rou.體痛苦到情感……就讓這一切來得更猛烈些吧！

    他屏息，他等待。

    然而，他什么都沒有看見。

    槍內(nèi)擊錘撞上擊針，發(fā)出“喀嚓”脆響。氣流如幕后主使嚴繼邦所預(yù)料的那樣，唰然沖出槍膛。

    但緊接著，一切戛然而止。竄出槍膛的只有氣流，沒有子彈。

    這把槍竟是空的。

    這怎么可能？！

    “子彈呢？我明明把子彈都裝進去了啊?！毕Ｍ莺萋淇眨瑖览^邦在計劃崩盤的那一刻，陷入抓狂。他指甲過分用力，不慎掐斷了佛珠脆弱纖細的系繩。

    一顆顆佛珠順著斷繩接連墜下，四散著滾落開來，從他身畔遠離。

    佛前，長明燈還在燃燒。

    香火的微光，照亮了宋冥攥在掌心中的彈夾。

    “你裝進去的子彈，都在這兒呢?！彼乌傞_手掌，淡淡笑道，毫不畏懼嚴繼邦手上瞄準她頭部的槍.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