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柏晧說：“后半夜暖氣會來的。”

    溫博涼點點頭，繼續(xù)看舒柏晧的書架。

    舒柏晧學習其實普通，高考能考上名校，全是靠刷題。他的書架上都是高中參考書和題集，三年模擬五年高考，王后雄，曲一線等等等等。這些還只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舒柏晧高考完就賣掉了。之所以留著這幾本，是因為里面有溫博涼的筆記。

    那時候下了晚自習，掐著溫博涼清書包的空，他會問溫博涼題目。這不是為了吸引溫博涼的注意，因為溫博涼不會在意他，他是真的有很多題目不會。溫博涼是班上成績最好的，要學就跟最好的學，這才能學好。

    但他不好意思耽誤溫博涼太久，每次都找他最頭疼的那道。因為溫博涼幫他一次，夠他自己再提高好幾分。

    溫博涼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雖然他從不主動示好，或者主動伸出援手，但只要你問他，他一定會告訴你，并且一定用你能懂的方式。

    就這么不懂就問，舒柏晧的成績慢慢起來了，甚至考到溫博涼第一志愿的大學里，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溫博涼的手指在這些參考書上一本一本掃過，他取下一本，一打開，愣了一下，他竟然看見自己的筆跡。在密密麻麻的筆記里，舒柏晧用紅色的筆，將自己下的數(shù)學公式圈了起來，然后在旁邊貼了一張小小的紅色便利貼，紅色的便利貼不知道被折過多少次，比其他的標記都要舊。溫博涼心又軟了一下，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心事，發(fā)生在已經(jīng)過去的時光里。

    舒柏晧慢慢湊了過去，他看見溫博涼在看他的筆記，臉頓時紅了。

    他真的不算聰明人，一個簡單的公式，他要比別人多做三四道題才能懂，多做五六道題才會做。像溫博涼這樣的聰明人，一定覺得他笨拙的勤奮很可笑得很。

    舒柏晧紅著臉，要搶溫博涼手里的書，說：“別看了，沒什么好看的?！?/br>
    “怎么不好看了，”溫博涼將書高高舉了起來，高過頭頂。溫博涼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甚至自己都驚訝了一下，這是等同于幼兒園大班小朋友抓女生辮子的幼稚舉動，他怎么也有這么幼稚的時候，這是他從來沒有過的階段。

    舒柏晧臉頓時更紅了，幾乎紅到了脖子。溫博涼比他高出半個頭，他這么一舉手，舒柏晧踮起腳都拿不到，他越急臉越紅，整個人都撲到了溫博涼身上，小聲求他道：“你，你還給我?！?/br>
    溫博涼轉(zhuǎn)了個身，他似乎體會到逗人玩的樂趣，以前他無法理解，但現(xiàn)在真的覺得挺有意思的。溫博涼將書舉得更高了，他向后退了幾步，說：“我覺得挺好看的。”

    “你……”舒柏晧真沒想到溫博涼也有這么幼稚的時候，他簡直傻了眼，被逗得一愣一愣的。他急著搶書，直接往溫博涼身上一撲，一下便將溫博涼撲倒在床上。

    溫博涼后腰在軟墊上撞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悶哼，他忍著疼，下意識地伸手托了舒柏晧一把，沒讓舒柏晧將腦袋撞到墻上。

    書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兒去了。

    舒柏晧就這么將溫博涼抱著，然后溫博涼的手便放在了他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擼貓一樣輕輕拍著他。

    溫博涼的動作很輕柔，好像是在一點點填滿他錯過了的歲月。

    溫博涼的胸腔震動了一下，他開口問舒柏晧：“你為什么喜歡我？”

    他到底有哪里好，能讓一個人記在心里這么多年。

    舒柏晧爬在溫博涼胸口，他特別喜歡現(xiàn)在這個姿勢，很舒服，也很暖和，特別有安全感。聽到溫博涼的問題，舒柏晧想也沒想便開口了，說：“因為你人特別好?！?/br>
    他強調(diào)著，特別，特別好。

    這一路來，舒柏晧總在擔心。

    檢驗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一起去旅行。

    在旅行的時候，兩個人有什么壞毛病，有什么貨不對板，統(tǒng)統(tǒng)無處遁形。他覺得，溫博涼在看到他的家后或許會不喜歡—小市民，市井氣，與他的孤傲格格不入；而舒柏晧自己或許也會失望，溫博涼不過也是凡人。

    但這兩種情況，哪一種都沒有發(fā)生。溫博涼沒有一次表露出不悅，不滿意，或者嫌棄的神情。他并沒有孤傲的那一面，他毫無偏見的接受舒柏晧成長的環(huán)境，和他的親人。

    這讓舒柏晧覺得溫博涼比他想象里更好了，他的喜歡又多了一點，已經(jīng)開始從裝滿了的杯子里嘩嘩往外流淌。

    溫博涼啞然失笑，舒柏晧長了的頭發(fā)擦在他的脖頸上，讓他有點發(fā)癢，他撥了撥，將頭發(fā)撩到后面去，“就因為這嗎？”

    “嗯，”舒柏晧悶在他胸口點頭，“看到我被欺負，替我出頭；我不會做題目，你每次都教我……”

    舒柏晧一樣一樣的說，還有很多，細細碎碎的，不經(jīng)意的，那些他說不上來，但全部都好好的存在心里。

    溫博涼頓了頓，他安靜地看向天花板?！捌鋵嵨乙矝]有你想的那么好。”

    今天對他來說是一全新的體驗。他很少感受這樣的親情，掏心掏肺，毫無保留。他開始明白，為什么舒柏晧可以對他這么執(zhí)著，因為他是這樣長大的。誰對他好，就喜歡誰。舒柏晧的純粹卻是他的盲區(qū)。父母的愛情對子女是潛移默化的。溫父溫母不會因為誰對他們好而愛誰，他們不會愛任何人，他們追逐的僅僅只是利益。

    溫博涼看到舒柏晧床頭放的照片，照片是一個女人，長相很溫柔，她身后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露出一張小臉。

    溫博涼輕笑著拿起照片，問舒柏晧，說：“這是你小時候嗎？”

    “嗯，”舒柏晧偏頭看了一眼，有點不好意思。

    他小時候沒長開，尖眼睛，小鼻子，五官都皺在一起，所以那時候逢人見他，都說他像只小耗子，委實不怎么好看。

    “別看了，不好看。”舒柏晧伸手要將照片扣上。溫博涼卻握住他的手腕，說：“沒有，我覺得很好看?！彼吹煤芗?，說：“眼睛，鼻子，嘴，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很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