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 夜半三更,博翠云灣。 落地窗外的夜空中燈火如豆,沿著江城大橋,綴成連綿的珠鏈。 時宴手邊放著幾支空了的酒瓶,身上有寒風(fēng)都吹不散的濃重酒氣,而臉上卻還是一如既往地平靜。 頭頂兩盞吊燈在風(fēng)的吹拂下輕輕晃動,盡數(shù)投射在酒杯中。 稍不注意,就容易看成一雙笑彎的眼睛。 或許是酒精上頭,時宴眼前的景象有些模糊。 他拿出手機,把鄭書意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原來的聊天記錄都還在。 他一條條地往上翻,并不算多的聊天記錄,他看了一個多小時。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東西。 等他把短信消息欄里的信息也全都翻出來看了一遍后,酒精氤氳的腦子里,終于了有了清晰的認(rèn)知。 他在找鄭書意是否有過真心實意的跡象。 哪怕只是一絲。 酒勁后催的時候,他還想過,只要有那么一些蛛絲馬跡,他甚至可以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滿屏的甜言蜜語,此刻看著卻像個笑話。 時宴放下手機,卻抬手揮倒了桌上無辜的酒瓶子。 在成年后縝密邁出每一步的人生中,時宴甚少有這些發(fā)泄的小動作。 但現(xiàn)在,好像除了無端地情緒發(fā)泄,也沒有其他的排解方法。 玻璃渣四濺,清脆的響聲在空蕩的房子里回蕩。 鄭書意又安安靜靜地躺到了時宴的黑名單中。 再抬眼時,金黃的日出已經(jīng)把江城大橋裝飾得流光溢彩。 手機里有來自國外的重要郵件提示音,時宴瞄了一眼,目光微閃。 在收件箱里,有一封來自鄭書意的來信。 沒有基本的郵件禮儀,沒有抬頭稱謂,直接一段短短的文字: 對不起。 我沒有什么可辯解的,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諒。 希望你以后的人生中,不會再遇到我這樣的人。 愿你健康順?biāo)臁?/br> 原本已經(jīng)平靜的情緒容器,又被這一封郵件砸碎。 時宴把這短短幾行字看了好幾遍,突然自嘲般笑了。 那些所謂的嬌憨可愛,都是她為了達(dá)到目的的表演而已。 作為一個財經(jīng)記者,這才是她的真實語氣。 甜言蜜語是套路,真正的喜歡是遮藏不住的笨拙。 時宴想,他要是早點認(rèn)清這一點,也不會讓自己淪落至此。 可是即便這樣,時宴腦海里還是浮現(xiàn)出她拉著他袖子,可憐巴巴掉眼淚的模樣。 雖然理智告訴時宴,她不可能掉眼淚。 但酒精總能在這個起到麻痹作用。 時宴又把鄭書意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并且編輯了一行字: 所以你有過一點真心嗎? 盯著鄭書意的頭像看了許久后,時宴嘆了一口氣,按下了發(fā)送鍵。 下一秒,界面彈出一條消息。 “你還不是他(她)的好友,請發(fā)送好友驗證請求?!?/br> 時宴27年的人生中。 第一次,于無人處,爆了粗口。 第四十五章 刪掉時宴的微信,是鄭書意在痛痛快快哭過一場做的決定。 在這件事上,時宴做得干凈利落,反而是她拖泥帶水了。 反正她已經(jīng)被時宴討厭了,以他那樣的性格,他們之間肯定不會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而留著他的聯(lián)系,除了徒增無望的期待外,對鄭書意沒有任何好處。 而且他也不會再聯(lián)系她了,根本不會在乎是不是被刪了好友。 所以鄭書意在刪掉微信后,除了心里一陣空落落的,反而覺得輕松很多。 接下來幾天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全心全意投入后,效率猛增,在公司同事眼里儼然成了一個工作狂。 有一天早上,孔楠被樓上裝修吵得睡不著覺,提前半小時到了公司,想著反正領(lǐng)導(dǎo)都沒來,干脆摸一會兒魚。 但是看見鄭書意居然來得比她還早,端端正正地坐在電腦前打字,孔楠莫名心虛,悄悄咪咪地放下了手機。 等到正式上班的時間,孔楠還是沒忍住,蹬著椅子坐到鄭書意身邊。 “你最近怎么了?真把公司當(dāng)家了?需不需要我給你搬一張床來?” 鄭書意忙著寫郵件,沒工夫跟她閑聊。 “我忙著呢,有事中午說。” “我能有什么事?!笨组樗槟钪吡耍爸饕悄氵@樣搞得我很有壓力。” 眼下鄭書意正在準(zhǔn)備辦美國簽證的資料,以她以往的經(jīng)驗,閑下來再抽空去弄,前前后后需要一個星期。 但這次她花了半天就全部準(zhǔn)備好了。 面簽?zāi)翘焓侵芩?,雖然已經(jīng)預(yù)約了簽證官,但往往還是要忙活大半天,所以鄭書意請了一個下午的假去大使館。 到大使館時,果然如她所料,密密麻麻的隊伍從大使館大廳排到了外面的巷子,光是看一眼就讓人窒息了。 偏逢今天還倒春寒,氣溫陡降,鄭書意出門時忘了戴上圍巾。 春寒料峭,穿堂的風(fēng)不比冬天溫柔絲毫,一股股地往脖子里灌,還夾著幾絲細(xì)雨,就像沒穿衣服一眼,鄭書意被凍得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 “鄭書意?” 被人群中接二連三的噴嚏聲吸引了注意力,喻游于黑壓壓的人群中終于注意到了鄭書意。 他穿過人群,朝她走來,“你也來辦簽證?” 說話的同時,他遞上一張紙巾。 鄭書意鼻子很癢,自然地接過紙巾,捂著嘴巴又打了個噴嚏,才說道:“對啊,我下個月月初要去美國出差?!?/br> 她看了看喻游,想起他之前說過的安排,又問道:“你已經(jīng)要走了?” 喻游說:“不,我辦短簽。” “嗯?”鄭書意擦了擦鼻子,扔了紙巾,問道,“你之前不是說要去美國游學(xué)?” “之前是有這個計劃,但是現(xiàn)在的公司給了我一些選擇的空間,所以我這次只是去美國參加之前安排的學(xué)術(shù)論壇?!?/br> 喻游低頭,說話的同時,摘下眼鏡,用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上的雨水。 鄭書意這才注意到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內(nèi)斂的雙眼皮不顯山露水,然而摘下鏡片后,揚起的眼尾卻帶著些天然撩人的神態(tài)。 可是看著他的眼睛,鄭書意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時宴的模樣。 他的眼睛更深邃,卻自內(nèi)而外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又一陣風(fēng)吹來,鄭書意渾身再次泛起一陣?yán)湟狻?/br> 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么面對這樣一雙眼睛還能不知死活地貼上去的。 排隊一下午,面簽十分鐘。 兩人從大使館出來,天色已晚。 不知是不是折騰太久的原因,鄭書意感覺手心發(fā)燙,渾身卻酸軟無力。 她和喻游一起走到停車場時,雨已經(jīng)停了,但一地濕意,更顯寒冷。 “一起吃飯吧?!鄙宪嚨臅r候,喻游說道,“吃了飯我送你回家?!?/br> 鄭書意點點頭,“好?!?/br> 開車的時候,喻游連續(xù)接了好幾個工作電話,鄭書意默默坐在副駕駛看手機,兩人沒什么交流,氛圍卻很和諧。 等紅綠燈的途中,他手肘靠著車窗,側(cè)頭看向鄭書意。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嗯?”鄭書意從手機里抬頭,拂了拂頭發(fā),“是有點。” 其實她和喻游認(rèn)識不久,但他比她大幾歲,身上永遠(yuǎn)透著一股從容淡定。 更重要的是,在這座陌生城市的斗轉(zhuǎn)星移中,遇到一個同鄉(xiāng)的人,是什么朋友都給不了的親切感。 所以面對他這樣不生不熟的關(guān)系,鄭書意反而更容易坦露心情。 聞言,喻游也沒有多問什么,“那今天我請客,你不要跟我搶,不然心情可能更糟。” 鄭書意突然被他逗笑,連連點頭:“好的?!?/br> 喻游直接選了一家具有青安特色的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