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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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在意的這一點,霍奉卿卻偏偏避而不談,真是要多氣人有多氣人。 既霍奉卿不肯松口解釋,她一時也捋不出個頭緒,自也無章法應(yīng)對,更不便向顧子璇多說,只能先靜觀其變。 鄴城已多日無雨,天氣一日熱過一日。此時雖是黃昏,暑氣卻旺燥不減,稍稍多走幾步路就渾身冒熱汗。 婢女小梅妥帖笑道:“沐房早就備好熱水的,顧大人來者是客,便先請吧。” 宅中眾人并未預(yù)料到云知意今日會帶顧子璇回來,沐房預(yù)備的熱水眼下只夠一個人先用。 小梅早年是云知意祖母跟前的人,這種小事不需格外吩咐,她也知道該“以客為先”才不丟主人臉面。 “那我就不客氣了,”顧子璇輕輕扯了扯身上官袍,又對云知意道,“借我一身衣衫成么?” 她的個頭只比云知意低個兩三指寬,雖因自小堅持習(xí)武而不如云知意身形纖柔,但借穿衣衫還是沒問題的。 “別說借,顯得我多小氣似的,”云知意笑笑,拋開滿心的疑慮與煩悶,“走,我?guī)闳ヌ粢惶仔碌模湍??!?/br> 春末云知意還隨沈競維在外奔走時,京中云府給她送來了一批京中時興的布料。 待她一回到鄴城,管事湫娘便讓府中裁縫比著她的身量做了許多嶄新夏衫備著。 可惜她緊接著就領(lǐng)官職上任,平日里上值當(dāng)然要穿官袍,也就只能白白放著了。 —— 趁著顧子璇沐浴的空檔,云知意直奔鴿房,對文書道:“你替我給宿子約發(fā)個訊,讓他設(shè)法探探松原、臨川以及允州的動靜,看這幾個地方著手推進均田革新的情形如何,越詳細越好。” 文書應(yīng)諾,執(zhí)筆開始書寫。 去年開春,宿子約替云知意去槐陵督完修繕小通橋后,又按照她的吩咐安排人進槐陵城常駐,盯梢槐縣府各路人馬。 宿子約這人做事很能舉一反三,云知意本只叫他盯槐陵,他卻一鼓作氣,先后在原州、松原、臨川、允州的好些個重要城鎮(zhèn)都有動作。 經(jīng)過這一年多的苦心經(jīng)營,宿子約手上那個遍及北境四州郡的消息網(wǎng)已初見雛形,甚至開始嘗試做販賣消息的營生了。 當(dāng)然,宿家對云氏一向忠心耿耿,宿子約的消息網(wǎng)自是毫無保留為云知意所用。 有了宿子約這個助力,云知意不但像上一世那樣順利完成差事,還能滴水不漏地穩(wěn)步推進,最大限度地保護好自己。 —— 小梅按云知意的吩咐,將酒菜擺在后山的攬月亭里。 待顧子璇與云知意先后沐浴更衣完畢,天色已黑。夜幕下有零星幾只螢火蟲,流光點點。 兩人在攬月亭里鋪好的地席上臨風(fēng)把酒,姿態(tài)閑逸,漫無邊際地想起一句說一句,言來語往間氣氛隨意又親昵。 顧子璇近來因為婚事被父母“關(guān)切”到不勝其煩,一說就來氣,忍不住大口大口灌自己酒。 今日開封的酒是“半江紅”,后勁頗大。顧子璇喝得又急又多,半個時辰后就暈乎乎兩眼發(fā)直了。 她陡然安靜下來,云知意失了說話的對象,便也沉默地出神。 不知是否因為微醺之故,她腦中諸事駁雜,一時想著均田革新,一時又想著霍奉卿他們到底要對學(xué)政司干什么,一時又想到疑似被田嶺打了的陳琇…… 思緒混亂飄散到九重天外,對時間的流逝竟就全無察覺了。 待到小梅進亭中來時,她被驚動回神,這才發(fā)現(xiàn)外頭飄起了小雨。 此刻顧子璇已經(jīng)醉到無話,捧著臉直愣愣看著外頭發(fā)呆,對小梅的到來并無多大反應(yīng)。 小梅笑覷了她一眼,雖知她大約是聽不見的,但還是謹慎地彎腰湊到云知意耳畔,小聲稟報:“大小姐,霍大人在門口……” 先前顧子璇自己灌自己時,云知意并沒有陪著她瘋,故而此刻只是微醺而已。 聽到小梅這話,云知意疑惑瞠目:“他不是早走了么?!” “沒走的,”小梅道,“山間道上的暗衛(wèi)說,霍大人先時只是到了半山便停下,天黑后獨自進了旁邊的小林子,將近一個時辰才出來,跟著就又反身上來了。” 云知意困惑地眨了眨眼:“然后呢?” “然后他牽著馬站在大門外發(fā)呆,也沒叫門房通秉,大家都不知他究竟要做什么,只得讓我來問大小姐您的意思,”小梅有些為難,“這會兒城門早已下鑰,他定是回不去的。又飄起雨了,您看……” 云知意撐著矮桌站起來,被酒浸透的嗓音略有點沙啞:“不管他。你叫人來將子璇帶去客房休息?!?/br> 一直沒說話的顧子璇卻突然道:“我不要去客房!我想和你睡!” 云知意揉了揉太陽xue:“行吧。小梅,將她扶去我臥房。” —— 這場夜雨一開始并不大,只是絲絲縷縷地飄著,仿佛隨時會停。 可夏日天氣就是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先前看著還將歇的雨勢轉(zhuǎn)瞬變大。 云知意本已回到本院,可站在寢房門口想了又想,最終還是不放心,便轉(zhuǎn)身行到院外,隨意喚了個在廊下值夜的小竹僮。 她有些不自在地輕咳兩聲:“霍大人可還在門外?” 小竹僮恭敬垂首應(yīng)道:“是的,大小姐?!?/br> 云知意恨恨咬牙,讓小竹僮取了傘來,也沒喚人隨行,獨自出去了。 稍頃,她撐傘站在大門外的臺階上,居高臨下望著雨中的霍奉卿,一時無話。 他的頭發(fā)已被雨水打濕,身上的官袍也已泛著一層薄薄水澤。 但他仿佛毫無察覺,頎長身軀昂藏立在山間雨幕里,姿儀修韌,挺拔得與后頭那些影影綽綽的樹木渾然一體。 云知意實在不懂這人唱的是哪出。 霍奉卿大約沒料到她會出來,神情有些怔忪:“你……”欲言又止。 云知意深吸一口氣,撐著傘重重邁下臺階,舉高遮住他的頭頂。 她神色不善,忿忿絮叨起來:“霍奉卿,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古古怪怪的。為什么不回家去?有事就說事,若實在沒什么要說的,那就別湊上門來惹我生……呃?!” 在她連串爆豆似的絮語中,霍奉卿忽然伸出背在身后的手,抖開了手中錦囊。 霎時,一群螢火蟲如煙火炸開,在雨幕中這傘下小小方寸間翩躚流光。 云知意呆呆看著眼前這一幕,不語不動。 有幾只膽大包天的小家伙陸續(xù)趨近,不太規(guī)整地匯集成行,虛虛橫在她眼前,曼舞成一線驟強的亮光。 面前的霍奉卿抬手撥開那線光,直直望進她的眼底,小聲懇求:“任你是要剮要燉都行,就是別生氣了。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 云知意肯出來見霍奉卿,原本就是因為氣消了大半,再加上方才那把螢火蟲的功勞,最后一點悶氣也煙消云散了。 上輩子在她面前半點不服軟的家伙,這輩子在她面前卻全然不同。 今日下午先來找她“跪手心”,這會兒又捉螢火蟲來哄,要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 但是,感動歸感動,“霍奉卿居然能想到捉螢火蟲來哄人”,此事頗為蹊蹺。 狗竹馬向來氣死人不自知,幾時學(xué)來這么多哄人的花招?這問題簡直發(fā)人深省啊。 漫長而沉默的對視中,雨滴連綿不斷叩響桐油紙傘,發(fā)出讓人忐忑的沉悶聲響。 漸漸的,霍奉卿眼中浮起些許懊惱之色,薄唇微抿,長長的睫毛失落半垂。 雨越下越大,山風(fēng)驟起,吹來陣陣濕寒。 云知意瑟縮蹙眉,繼而心軟輕嘆,淡聲道:“你明日還要當(dāng)值的吧?” 若她沒記錯,后天就是月底旬會了。 如今的旬會合議大都由霍奉卿坐鎮(zhèn),按常理,他在旬會前一日不會太閑,有許多關(guān)于旬會的準備事務(wù)需做最終確認。 霍奉卿怕她要狠心攆人,不答反問:“怎么?” 云知意道:“去客院歇著吧?!碧焐淹?,霍奉卿此時顯然已回不了城,總不能讓他在這里站一夜。 本以為求和無望,卻突如其來得了“留宿”這獎賞,霍奉卿眼中如有星光乍亮,一掃頹敗之色。 “所以,你不生我的氣了?”他極自然地接手了撐傘的動作,還細心地配合著云知意的步幅。 云知意沒有回答他。 兩人并肩走到垂花拱門前的抄手游廊里,她對廊下值夜的一名婢女吩咐道:“請客院值守的人過來接霍大人,再去找柯境借一身衣衫給他將就一晚。他明日還要當(dāng)值,換下的官袍要立刻洗好烘干?!?/br> 客院本是黃昏時特地為顧子璇收拾出來的,客房、沐房都諸事齊備。 只是顧子璇沒用上,喝完酒后就去了云知意的寢房睡,倒方便了霍奉卿。 “是,大小姐。”婢女領(lǐng)命而去。 游廊下,霍奉卿亦步亦趨地跟在云知意身旁,雙手背在身后,強壓著嗓音里的歡喜,佯裝冷靜地又問一遍:“真不氣了?” 云知意閉嘴忍下個呵欠,兩眼泛起薄薄困淚,無意識地“嗯”了聲。 他松了一口氣,趕忙再問:“聯(lián)合辦學(xué)的事,也不過問了?” “公私兩論,一碼歸一碼。聯(lián)合辦學(xué)的事,我不會不過問。若你覺得讓我自己查出來比你直接告訴我要好,那我尊重你的決定,”云知意淚眼迷蒙地瞥他一眼,“只是眼下沒精神和你吵架,暫時休戰(zhàn)?!?/br> 只是不再生氣,卻并不是放棄追究聯(lián)合辦學(xué)的內(nèi)情。這個答案讓霍奉卿面上才起的歡喜之色稍稍凝固。 又走了好幾步后,他再度開口,聲音淺輕:“聯(lián)合辦學(xué)的事,內(nèi)里有些目的不便擺上臺面來講。而且,也怕你知道后會插手。你容我再想想。” 他不知怎么說,更不知該不該說。 想要扳倒田嶺絕非朝夕之功,必須多管齊下去布局,不錯過任何一個偶然出現(xiàn)的契機。聯(lián)合辦學(xué)是由陳琇提出的,她提出這個設(shè)想之前沒有請示田嶺,這等于幫著盛敬侑、霍奉卿他們,在猝不及防的田嶺身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霍奉卿與田嶺暗斗一年有余,田嶺老jian巨猾,甚少露出這種近乎失誤的巨大破綻,機會稍縱即逝,若錯過了,往后田嶺未必會給對手第二次同樣的機會。 這不是霍奉卿自己的私事,所以,要不要對云知意和盤托出,他必須三思而后言。 “好,說與不說,給你時間考慮,我先不問你這個,”云知意見好就收,沒有逼他立刻做決定,轉(zhuǎn)而道,“大晚上為公務(wù)吵架也煞風(fēng)景,問你個別的事。” 霍奉卿立刻應(yīng)聲:“你問?!?/br> 云知意再次忍了個呵欠,嗓音困倦輕沙:“捉螢火蟲哄人……誰教你的?”還是說,從前對誰使過這招? 霍奉卿大約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先是錯愕無言,接著便低低沉沉悶笑出聲。 “笑什么笑?再笑扒了你的皮?!痹浦飧杏X自己臉上就快燃起來了。 是的,這個問題的背后,藏著她疑神疑鬼的小女兒心思,不太符合云大人的格調(diào)。 可這個問題她實在沒法裝傻,甚至無法等到一覺睡醒再來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