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回哪去？你甘心永遠(yuǎn)只留在這后宮，做他的男寵？”池邊月冷笑，“你這雙眼，是他害得罷？真是可笑，你一直效忠的帝王，他可曾信過你？”

    “……”韓蕭臉色暮得蒼白，背對著池邊月，良久，他道:“那也比有些心狠手辣，為了皇位連教養(yǎng)自己的師父都?xì)⒌娜撕眠^千倍萬倍！”

    “既然你對他這么有自信的話，你說……”池邊月頓了頓，伏在韓蕭耳側(cè)，耳語道:“如果……我讓你口中的那個(gè)好皇帝知道，當(dāng)初在戰(zhàn)場上朕御駕親征，本可以成為你劍下亡魂，你卻顧念舊情把朕給放了，你說……他還會不會再信你？”

    “！”心頭一顫，韓蕭睜大了眼睛。

    “冷燁那個(gè)狗皇帝不過是為了利用你罷了，現(xiàn)在頂多也就是有點(diǎn)愧疚。你知道嗎，現(xiàn)在你們朝中的大臣還都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不是很好笑嗎？在世人眼中，你已經(jīng)是世人了，他把你藏在后宮著方寸之地，就是愛了？我的好師弟，你是假傻還是真傻？”

    “住口！自從你殺了師父之后，我們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我的夕月師兄，早在七年前同師父一起死了！”肩膀隱隱顫抖，韓蕭道。

    池邊月低笑:“你說死便死了罷，哈哈。”手搭在韓蕭的肩膀上，池邊月道:“如果你執(zhí)意留在這里也無妨，朕相信，你我兄弟二人，很快就會再見面的，哈哈?！闭f著，他不著痕跡地望了眼石柱后一閃而過的明黃。

    韓蕭聽出了他的意思，道:“我最后再叫你一聲師兄，日后再遇，便是生死相搏。只要有我在，我不會讓你踏足東祁的一寸土地?！?/br>
    “這話，現(xiàn)在說還太早?！背剡呍滦α诵Γ辉倮頃n蕭，慢悠悠踱了回去。經(jīng)過一根石柱旁時(shí)，他刻意頓住腳步，偏偏頭，對那人禮貌卻并不友好的笑了笑:“哦？冷皇陛下也出來透透氣么？方才本王迷了路，與宮人聊了幾句，您不見怪罷？”

    “迷路？”冷燁的臉色有些陰冷，他對池邊月說著話，眼神卻沒有離開韓蕭，道:“在東盛宮門前也能迷路，這笑話可不好笑?！?/br>
    “呵……”池邊月也不解釋，回頭看了眼韓蕭，又看了看冷燁手中的一把匕首，低笑中走回了屋。

    韓蕭本是要走的，卻在背后聽到了冷燁說話的聲音，方知中了池邊月的詭計(jì)，他與池邊月方才發(fā)生的一切，皆讓冷燁看到了。

    “燁……”韓蕭忙回身，盡管與池邊月的偶遇讓他身心疲憊，但此時(shí)此刻，他無法不去顧及冷燁的感受，想解釋給他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他是……”

    “……”冷燁凝眸，神色越發(fā)冷淡起來，看不出情緒。他望著石階下的韓蕭，不知不覺握緊了手中的那把匕首，終于，還是一步步走了過去，走到韓蕭身邊:“西月特使此番前來，是為了給你送件東西?！?/br>
    “什么？”韓蕭臉色幾變，實(shí)則他想不出池邊月有什么不能親自交給他而要經(jīng)冷燁的手，心中越發(fā)不安起來，“燁，他是池邊月，是我……師兄?！?/br>
    “是把匕首?！崩錈畹溃^韓蕭垂在身側(cè)的手，把匕首放在他手里。

    韓蕭的手猛的一顫，這是當(dāng)年他親手刻了“月”字然后送給池邊月的那把匕首，也是殺死他師父的兇器！他不想接這個(gè)匕首，永遠(yuǎn)也不要再碰到它！可當(dāng)他將匕首塞回給冷燁時(shí)，對方卻輕輕掙脫了他的手。

    冷燁只望著韓蕭，眼神帶了掙扎，他淡淡道:“你不該把你與西月國的關(guān)系，瞞了朕這么久。”

    “……”韓蕭的臉色終于一點(diǎn)點(diǎn)灰敗下去，有腳步聲漸遠(yuǎn)，他知道是冷燁離開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那把匕首還是留在了他的手里，只是玄鐵打造的兵器，拿在手里好冷，甚至連心都開始冷了。

    池邊月說冷燁不信自己，沒想到才不到片刻，一語成真。

    成武門有火炮聲傳來，韓蕭知道，新的一年真的開始了。

    他仰起頭，大口吸著帶了寒意的空氣，卻是面上濕涼。

    “公子，您怎么到這里來了，下雪了，快跟奴才回去吧?！辈恢螘r(shí)小福子已經(jīng)睡了一覺，半夜醒來見韓蕭還沒回去便出來找人，卻看到自家主子站在雪地里，身上沾滿落雪，早已經(jīng)成了雪人。

    “下雪了嗎？”韓蕭微怔道，笑道有些自嘲:“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

    “沒什么?！表n蕭笑著搖搖頭，跟著小福子回長慶宮了。

    他以為是自己哭了，卻忘記自從眼睛瞎了，他早已不知落淚是何滋味。

    淚水已經(jīng)不會流出來，而是全部灌進(jìn)了心里。

    第42章 影之蹤（倒v）

    韓蕭坐了一夜。

    炮竹聲聲中, 萬家燈火時(shí)，他枯坐在床邊等著冷燁宴席結(jié)束后來找他, 到底應(yīng)該解釋一下, 不是么？

    然而直到宮人說西月國使臣已經(jīng)出宮，雪停了, 報(bào)曉的公雞叫了三遍, 天色微微泛起了魚白，冷燁還是沒有來。

    韓蕭等著, 心終究是一點(diǎn)點(diǎn)失望下去，熱情一點(diǎn)點(diǎn)冰涼下去。

    被冷燁撞破他與池邊月說話時(shí)，韓蕭本想解釋給冷燁聽，告訴他自己之所以瞞著他這么久只因不想再回憶那些不堪的往事, 而且自從相識后發(fā)生的一切, 自己從未有過任何隱瞞了。

    但冷燁連一次解釋的機(jī)會都不給他。

    韓蕭不愿細(xì)想池邊月說的話, “他只是利用你，他不愛你, 也不信你”！他與冷燁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 經(jīng)不起懷疑經(jīng)不起推敲的感情, 究竟，是誰做錯(cuò)了？

    這一夜, 韓蕭想了很多，直到小福子來伺候他洗漱。

    “公子。”小福子道，進(jìn)屋卻見對方顯然坐了一晚上沒睡的樣子, 眼下有淡淡一層青色的陰影，不免擔(dān)憂起來，“公子一夜未睡么？”

    “外面炮竹聲太吵，睡不著?！表n蕭道。

    “睡不著啊，沒關(guān)系，等下吃過餃子您再去補(bǔ)覺好啦?！毙「Ｗ訕泛呛堑?，過年讓他比以往心情都要好。

    拿了濕毛巾遞給韓蕭潔面，小福子道:“今天大年初一，皇上等會兒肯定要與公子一起用膳的，公子今天可要打扮的精神點(diǎn)哦。”

    “……”韓蕭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強(qiáng)，道“今天皇上不回來了?！?/br>
    “怎么可能啊?！毙「Ｗ有ξ?“皇上平日沒事還要往咱們長慶宮跑好幾趟，何況今天這么大個(gè)日子呢！”說到這里，他想起什么似的，露出疑惑的表情，“話說回來，公子，昨晚皇上怎么沒來??？早晨我聽東盛宮的小孫子說昨晚子時(shí)沒到宴席就結(jié)束了，皇上應(yīng)該陪您一起守歲的啊?！?/br>
    “可能皇上累了吧。”韓蕭道，他知道冷燁是因?yàn)樽蛲砟羌虏挪粊淼模贿^他不能告訴小福子。

    “這樣啊?！毙「Ｗ影胫虢獾?，心想接待使臣確實(shí)挺累的，于是也不多問。

    “咦？現(xiàn)在承乾宮那邊該來人了啊?！钡软n蕭洗漱好又過了一會兒，還不見有人來請韓蕭去用膳，小福子不禁著急起來，“怎么搞的?！?/br>
    “不用等了?！表n蕭道，“你到膳房隨便拿些東西來就好，今天承乾宮不會有人來了?！?/br>
    “這個(gè)……”小福子不解，卻見韓蕭不知何時(shí)已經(jīng)斂起笑容，換上一副有些淡漠的表情了。

    “讓你去你就去?！表n蕭道，語氣有些發(fā)硬。

    還是第一次見韓蕭這樣，小福子不敢耽擱，趕忙去御膳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