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凡心里一驚，此時(shí)他半躺著，肚子上睡著悟憂，腿上睡著八戒，悟忘化作小龍，纏在師父手腕上，正打著呼嚕，只有悟空，自己單獨(dú)睡在被窩里，正在他身側(cè)。

    莊凡過去一摸，被窩里小小一只小毛猴，滿臉是淚，把他心疼壞了，趕緊把小猴子摟在懷里，輕輕哄他道：“沒事了，都過去了！悟空不怕了！”

    悟空夢囈一般地道：“當(dāng)時(shí)那孔雀一柄判官筆，幾乎就要刺到我胸口了，我?guī)缀跻詾樽约核蓝?，倒也不怕，就是覺得，師父知道了肯定要傷心！”

    莊凡聽得心里發(fā)緊，眼睛一酸，摸摸小猴子后背，輕聲道：“后來了？”

    猴子小聲兒地道：“那時(shí)候，佛祖就來了，他喊了一句住手，忽地就落下一道紫色霹靂來，直接把那孔雀給……劈成了黑灰……”

    小猴兒說著，哽咽一聲，伸手自己擦擦眼淚。

    莊凡心里聽得直發(fā)冷，如來就這么把佛母劈死了？

    誰知悟空道：“師父，只是我后來覺得不對?！?/br>
    莊凡把小猴子往上抱一抱，叫他不要埋著臉，小心喘不過氣，悟空就摟著師父脖子，靠過來，貼著莊凡耳朵道：“我飛回來的時(shí)候，仔細(xì)的回想了一下，那孔雀被劈死的瞬間，明明如來也是一臉驚恐，嚇得不清的樣子，而且后來，他還一個(gè)勁兒往天上看，我飛走了他還坐在原地，待了半晌，那孔雀大明王，肯定不是他殺的?！?/br>
    小猴子把手也攏過來，氣聲道：“師父 ，我懷疑，是有別的人劈了這雷，救了我！”

    莊凡心里長出一口氣，又驚又恐，拍著悟空的后背道：“今天實(shí)在太過兇險(xiǎn)，也怪師父，若是留著那大鵬一條性命，那孔雀也不會(huì)去找你麻煩！”

    悟空搖搖頭，帶著鼻音道：“師父，殺了他，絕了后患，才是一了百了，否則叫佛祖把那大鵬救了，等以后你回到西天，那才叫麻煩重重呢?！?/br>
    莊凡感嘆一聲，心說天地下，再?zèng)]有比他悟空更貼心的徒弟了，又給小猴子擦擦臉，道“可是嚇著了？師父瞧你，晚上飯都沒吃幾口?！?/br>
    猴子摟著師父脖子，不好意思地道：“就是想著若不能回來見師父，師父肯定要難過死了，因此自己也不開心。吃不下飯，是因?yàn)槔嫌X得惡心，那孔雀化作黑灰，正好來了一股旋風(fēng)，幾乎吹我一臉，我老疑心是不是咽到肚子里去了?！?/br>
    莊凡就笑了，道：“雷劈得那么厲害，跟旁的木炭也沒什么區(qū)別了，最多黑個(gè)鼻孔，無礙的?！?/br>
    小猴子聽了，哎呀一聲，趕緊小聲兒地道：“師父，我剛才沒洗鼻子！”

    莊凡笑得不行，心說悟空這孩子怎么突然潔癖起來了，道：“沒關(guān)系，你有鼻毛呢，但凡有灰，也都擋在外面了，一洗澡，沖一下，早就干凈了。”

    小猴子掛在師父胳膊上，狐疑地道：“真的？”

    莊凡捏捏他，道：“師父騙你做什么?！?/br>
    小猴子放了心，又過來摟住師父，撒嬌道：“明天早上起來，我還想洗個(gè)澡！”

    莊凡柔聲地道：“好，師父那里還收著好些溫泉水，到時(shí)候給你放?！?/br>
    小猴子便心滿意足了，安安靜靜地?fù)еf凡不說話。

    過了好半天，猴子才又小聲兒地道：“師父，我是第一次，見到那么強(qiáng)的一個(gè)人，一瞬間，就死在我眼前，干凈利索，連尸骨都不留?！?/br>
    他嘆口氣，道：“那孔雀弟弟死了，聽悟忘說，他們兄弟無父，乃是他們母親鳳凰有感所孕，只是他們的母親也早就隕落了。這孔雀一死，魂飛魄散，只怕以后，再也不會(huì)有人提起他了……”

    莊凡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這個(gè)其實(shí)一直很是心思敏感的孩子，只能把他抱在懷里，一遍遍地?fù)崦『镒拥暮竽X勺兒，給予他溫暖的懷抱和安慰。

    悟空悠悠地嘆氣道：“師父，我以后一定會(huì)小心謹(jǐn)慎，不叫自己立于險(xiǎn)境，”，黑夜里，小猴子的眼睛亮晶晶的，他輕聲道：“我有了師父師弟，還有了哥哥，是再也不能叫你們傷心的……”

    莊凡輕輕拍著猴子的后背，幾乎落淚，哽咽了一下道：“悟空真是師父的好孩子……”

    小猴子忽然很不好意思，小聲兒地問道：“師父，剛見到我時(shí)，你有沒有嫌棄我？”

    莊凡就笑了，道：“怎么會(huì)，師父一見到悟空，就開心的不得了！”

    小猴子道：“師父把我從五指山下放出來，我開心的不行，只是那時(shí)候師父看看我就皺眉，還總是唉聲嘆氣，只是第二天就好了，總是沖我笑，也沒有因?yàn)槲掖蚧Ⅲ@馬，害的師父墜地傷了頭而責(zé)罵我……”

    小猴子道：“那時(shí)候，我心里可忐忑哩！”

    莊凡聽了，肚子里長嘆一聲，心里暗道：“傻小子，那時(shí)候師父剛來，見到你雖然歡喜得不行，但是因?yàn)槭裁炊疾挥浀?，只知道自己是個(gè)現(xiàn)代人，只怕要比你忐忑一萬倍呢。”

    于是輕聲哄他道：“師父瞅你皺眉，是心疼悟空啊，在山底下壓了五百年，沒吃沒喝，風(fēng)吹日曬，嚴(yán)寒酷暑的，看著可慘可落魄，師父心里不好受，才皺眉的?！蹦翘迫氐腻?，自己也只能背一背。

    猴子悄悄地笑了，道：“不是嫌棄我？”

    莊凡點(diǎn)點(diǎn)頭，道：“怎么會(huì)，我悟空是最帥氣的美猴王，師父怎么會(huì)嫌棄?！?/br>
    小猴子嘻嘻地笑起來，道：“天底下的人，也就只有師父才會(huì)夸我好看了。”

    莊凡斬釘截鐵地道：“不能叫他們發(fā)現(xiàn)，若是都知道了，來跟師父搶悟空怎么辦？”

    他顛顛小猴子，道：“悟空還是師父好不容易搶來的呢，都定了好幾世了！”

    小猴子就摟住師父的脖子，又悄悄哭了一通。

    莊凡見小猴子今晚心緒不寧，擔(dān)心他哭過就睡，做下毛病，便抱著他道：“師父領(lǐng)著悟空，去屋外散散吧？”

    猴子聽了，很是開心，自打有了師弟他們，他還沒單獨(dú)和師父好好地，安靜地獨(dú)處過呢。

    于是夜半三更的，莊凡把那三個(gè)小的放到被窩里，背著悟空，悄悄出了門。

    月色寧靜，天空一片湛藍(lán)，雪原遼闊，山巔聳立，莊凡把小猴子放在肩頭，叫他騎在自己脖子上，帶著他走進(jìn)這萬籟俱寂，清冷寧靜的世界。

    師徒兩個(gè)慢慢地在山間小路上爬行，猴子穩(wěn)穩(wěn)地?fù)е鴰煾傅念~頭，擔(dān)心地問：“師父，你累不累？”

    莊凡粗氣都不喘，道：“師父小時(shí)候，扛著比你還沉的柴禾上下山，什么事也沒有，這路好走多了，不累?！?/br>
    又問，“悟空冷不冷？”

    猴子搖搖頭，道：“我早就是太乙真仙啦，寒暑不侵，不冷的！”

    兩人細(xì)碎地說著閑話，不一會(huì)兒，莊凡就爬到了一個(gè)小山包頂端。

    此地還有些殘雪沒被風(fēng)吹走，莊凡踩在上面，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越發(fā)顯得夜色寧靜。

    莊凡面沖著西方，天地遼闊，無邊無際，只有星子在夜空中發(fā)光，地面上，連一盞燈也沒有。

    他伸手一指，跟悟空道：“悟空，那里就是咱們師徒要去的遠(yuǎn)方了?！?/br>
    猴子呆呆地看著這個(gè)夜景，他出生千百年來，似乎是第一次，于冬日夜晚，立于山巔，如此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