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了抬眼眸，她看著這眼前整棵茁壯成長的樹，用目光描繪過它一片深綠色葉片上的脈絡(luò)，出口的話輕飄飄的，有些不太上心的樣子：

    “喝多了吧？這次是誰招惹你了，居然要遷怒無辜的我？”

    孫佳麗坐在沙發(fā)上，無視了家里保姆端上來的熱水，被唐曉染的話一提醒，混沌沉重的腦子忽然清醒了一點。

    她看著面前那杯熱氣騰騰的白開水，毫無表情地回道：

    “可能吧，我一會兒吃點醒酒藥，唐大小姐你就忍我一回唄?！?/br>
    唐曉染回頭去看那邊的聊天，見唐曉煜一時半會兒也結(jié)束不了話題，閑來無事，也不急著掛電話了。

    “受什么刺激了，說吧。”

    孫佳麗聽到她這問話的方式，拿起面前的熱水，又放下。心頭的發(fā)堵并不會因為她此刻的清醒或酒醉而有任何改變，也不會因為她多喝口熱水就變得舒暢。

    她開始明白為什么自家那些所謂的做正事的人，從來不喝醉了。

    她那張美麗的面孔被修到無一不美，五官是如今人們審美的標準，任何人見到她都會夸一句好看。

    孫佳麗從包包里拿出鏡子，看著自己的臉，上下左右地看，好似完全忘了自己另一只手里還舉著手機。

    良久之后，她怔怔地看著鏡子里的那張臉，開口問道：“曉染，我是不夠好看，還是不夠有錢？”

    唐曉染乍然一聽，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裝作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唐曉染笑著開口道：“你要這么比的話，那你確實沒有奧黛麗·赫本好看，也沒有福布斯富豪榜的大佬們有錢?！?/br>
    孫佳麗大笑出聲，把鏡子拍在桌上，笑的停不下來，哈哈哈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回響。

    她笑了很長時間，長到唐曉染都懷疑她會不會笑到喘不上氣來。

    等到孫佳麗慢慢停下來之后，電話里又傳來一片詭異的沉默，讓唐曉染懷疑是不是手機沒信號的時候，那頭忽然冒出一句：

    “曉染，你們家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這樣的，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只要是瞧不上眼的，便始終覺得上不了臺面，連敷衍都表現(xiàn)的那么假。

    唐曉染隱約覺得這句話里透露出了什么訊息。

    她唇邊的笑容也跟著收了起來，抬手捏著一片肥厚的深綠葉，語氣里的笑意仍存，深棕色眼睛里卻什么都沒有：

    “……怎么忽然這么問？”

    ☆、重生之后的第四十六天

    孫佳麗仰起腦袋, 看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之前的大笑讓她習(xí)慣性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和臉頰。

    仰起頭的時候, 聲帶反而被壓抑住了。

    “認識你這么久了, 感慨一下。”

    “感慨？”唐曉染鼻腔里哼出一聲笑，不知到底有沒有明白好友話里的意思。

    孫佳麗抬起的頭始終沒低下來, 哪怕這動作已經(jīng)讓她脊椎開始發(fā)酸。

    是啊，感慨。

    感慨你們S市唐家怎么就那么高不可攀, 讓她竟然都開始自慚形穢起來。

    眼睛因為休息不夠顯得十分干澀, 孫佳麗眨了眨眼睛, 不知道是眼線糊了還是眼睫毛貼久了不舒服，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重新開口：

    “你當我抽風(fēng)吧, 今晚有空嗎，出來喝一杯?！?/br>
    唐曉染啟唇想說句什么，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只回了一句：

    “好啊，報時間地點。”

    “大觀園, 今晚九點, 一樓大廳見?！睂O佳麗說完, 掛了電話，往旁邊一扔，自己往沙發(fā)后倒去。

    閉上眼睛試圖休息，半晌后又忍不住睜開，就那么直勾勾地看著天頂, 不知在思考什么。

    療養(yǎng)院內(nèi)。

    “這里在我們市可是出名的養(yǎng)老首選，院長您就不用這么謙虛了——不過這里環(huán)境這么好，我怎么沒看到太多人出來走動，還是說咱這里的室內(nèi)娛樂活動太豐富了？”

    唐曉煜跟著院長在樓前小花園里的石桌石椅前坐著，權(quán)當閑聊，至于他手里的東西，早被路過的一個護工小jiejie幫忙拎起了樓里。

    寧院長眼鏡下的眼睛湊近瞧了瞧他，半晌后露出個溫和的微笑：

    “你說的是后面的療養(yǎng)基地，這兒是三院的療養(yǎng)院。”

    唐曉煜初時還沒反應(yīng)過來。

    過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極為緩慢地點了點頭，開口回道：“原來是這樣……”

    院長早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笑著又搖了搖頭，慢悠悠地又開口說了一句話，音調(diào)富有韻律，添了幾分看過歲月滄桑的味道。

    “放心好了，小伙子。三院的療養(yǎng)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住進來的，門口停的那些車你看見了嗎？”

    看見了。

    還有一輛上千萬的邁巴赫，唐曉煜簡直是記憶猶新。

    他覺得自己要是什么金融商報的記者，或者是天天蹲點大新聞的狗仔，此刻只需要往這三院的療養(yǎng)院門口一蹲——

    這輩子都飯碗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