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魚
閑王李承澤帶著閑王妃許朝暮,淑貴太妃,謝必安花燭柴藤和幾個趕車的小廝隨行的護衛(wèi)一起離開京都城的這一日,天氣正好,陽光明媚。 用李承澤的話說:正是適合出行的好日子。 送行的人來的不少,都是幾日前才去參加過閑王大婚的,太子殿下李弘成還有小范大人的meimei范若若小姐還貼心地抱來了兩只小白狗,考拉和熊貓,跟它們的玩伴羊駝小貓道別。 雖然即將遠行分離,按照李承澤和許朝暮之前透出來的意思,大約以后不太會再回京都,但其實眾人并沒有多少傷感離愁。 畢竟大家都清楚,這樣的遠行對李承澤來說意味著什么。 尤其是…… 其實眾人還是隱隱有些羨慕的。 能夠遠離京都這個牢籠,天南地北,自在玩樂。 這么一想,突然還有那么點兒嫉妒了。 值得一說的是曾經(jīng)的寧才人如今的寧太嬪還上去拉著淑貴太妃的手好一番地表示感慨和羨慕,就差也想甩個包袱跟著一起走了。寧太嬪除了羨慕淑貴太妃從此可以自由自在走遍天下,二也是羨慕她福氣好兒子也聽話已經(jīng)娶了怎么看怎么不錯的媳婦,不像她自己的兒子定王…… 約好即便離開以后也會常常通信,而如今的太子殿下李弘成已經(jīng)根據(jù)范閑先前的提議打算籌備覆蓋整個慶國的通信驛站網(wǎng)絡(luò)之后,眾人目送閑王一家瀟瀟灑灑地,離開了京都。 閑王殿下甚至連閑王府都不要了,只是請李弘成幫忙保留下京都城僻靜處的許宅。 閑王府就是原來的二皇子府邸,是如今的太上皇曾經(jīng)的慶帝在李承澤十四歲的時候賜予他的府邸,說起來,并沒有給李承澤帶去多少歡樂舒適,如今棄了,也算是一種解脫。 遠離京都城門,許朝暮明顯感覺到…… 淑貴太妃和李承澤這對母子,幾乎是一下子輕松下來煥然一新的狀態(tài)。 離開京都之后的行程,他們可以說是隨心所欲,也可以說是漫無目的,車隊走得并不快,而中途為了讓淑貴太妃和李承澤這對母子體驗一下生活,還曾經(jīng)在路上扎營過兩回。雖然馬車和臨時搭起來的帳篷并不怎么舒適,但新奇感抵過了一切。 車隊路上走走停停,這一日在離開了最近的一個小鎮(zhèn)后不久,在一條清澈的小溪邊上扎營歇息。 許朝暮看著那邊并排站在一起,一臉新奇地數(shù)著溪流里面的魚的母子兩個,心頭暗暗一笑,走了過去:“母親,承澤?!?/br> 自李承澤將淑貴太妃從宮中接出來,“母妃”這個稱呼就再也沒用過,而淑貴太妃本人也對這個稱呼的改變接受得十分順暢,甚至看起來分外愉悅輕松。 “天色還早,天氣也暖熱,我們要在這兒扎營,今日不再趕路了,溪水也不深……母親若是有興趣,不妨下去試試摸魚呀?正好晚上加餐可以烤魚來吃?!?/br> 聽到許朝暮的這個建議,淑貴太妃明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遲疑。 自小到大的閨閣教育,和其后數(shù)十年的后宮沉浮,顯然在告訴她不能做這么“有失身份”的事,但是…… 李承澤在許朝暮的眼神示意下看了一眼淑貴太妃,想了一想開口幫忙勸道:“母親,我們已經(jīng)出來了?!?/br> 李承澤只說了這算得上模糊的一句,卻讓淑貴太妃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 是啊,他們已經(jīng)……出來了。 那個囚籠。 花燭和柴藤這時候一起走了過來,行了一禮后柴藤笑著道:“夫人,這里的溪流石頭有些多對您而言許是不太方便,但剛才必安去上游瞧了一下,就在不足百步之外有個緩坡,那里都是鵝卵石不鋒利,水不深不到膝蓋,也是有魚的。上手去摸魚難度有點兒大,咱們車隊里還帶了竹簍方便捉魚的。” 花燭也點點頭:“夫人要是感興趣我陪您過去。” 花燭和謝必安,如今已經(jīng)是九品的高手了,保護一個不會武功的淑貴太妃去摸個魚還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而除了李承澤和許朝暮,其他人對淑貴太妃的稱呼都是“夫人”。 實在是……“老夫人”叫不出口。 淑貴太妃果然動了心,想了想就點了頭,由花燭帶了另外兩個女侍衛(wèi),去了不遠的緩坡去捉魚了。 許朝暮挽著李承澤的手挑眉看留下的柴藤:“我說柴藤啊……你現(xiàn)在使喚必安可使喚得真順手啊……” “可不?”抄著手的李承澤也勾著嘴角笑:“自出來后,我想找必安都瞧不見影子,倒是柴藤你還真是一叫一個準兒?!?/br> 柴藤忍住了對兩個主子翻白眼的沖動,抿唇一笑:“少爺一路上不是惦記著討夫人高興就是粘著少夫人了,哪兒還有那個心思在意必安在哪兒呀?” “呦!”李承澤轉(zhuǎn)頭看自己身邊的許朝暮:“我要是沒聽錯,柴藤這是替必安打抱不平么?” 許朝暮笑道:“哪有打抱不平啊,最多就是替必安訴兩句委屈啊?!?/br> 柴藤瞥見正跟人一起搭著帳篷的謝必安,沖面前的兩個主子屈了屈膝:“柴藤不打擾少爺和少夫人說悄悄話了,我先退下了?!?/br> 看著柴藤干脆利落轉(zhuǎn)身離開,又注意了一下她離開的方向…… 李承澤伸手攬住許朝暮的肩:“看來等咱們暫且安頓下來之后,又有喜事可以辦?!?/br> 許朝暮默默點頭,而后開口問道:“說到安頓……咱們離開京都之后也走了幾天了,你和母親都沒問過第一個目的地……心這么大的么?” 李承澤低低笑出聲:“母親不問……還記得你以前送的那些個游記風物的書么?母親很喜歡,每本都看過很多次了。這一趟她一路走過來,一直在自己心里默默地回憶書里的內(nèi)容,試圖對照沿途的村莊,哦,還有河流植物什么的……想通過自己知道的東西推斷出你要往哪兒走的。我見母親猜得高興認真,這兩日扎營的時候看書的時間都少了,覺得也挺好?!?/br> 許朝暮眨了眨眼,笑了出來,然后又忍不住伸手捅了捅身邊李承澤的胳膊:“母親不問是在自己猜,那你呢?” 李承澤一把握住她捅他的手掌,笑得分外明媚:“我自然是真的不在意了,反正跟著媳婦走就是了?!?/br> 許朝暮這時候終于不能再用“誰是你媳婦”這樣的話懟回去,只不輕不重地白了李承澤一眼,也沒把手抽回來,就任由他那么握在掌心摩挲,然后輕輕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他肩上:“那我現(xiàn)在告訴你好了,咱們啊一路往東,去看海,第一站選在澹州怎么樣?在那兒呆上幾個月大半年的。澹州是海港,海鮮都很新鮮,做法也都跟京都不大一樣的,咱們?nèi)ザ鄧L嘗呀?” 聽到“澹州”,李承澤的眉頭抖了一下:“……范閑長大的地方?” “對呀,怎么?” “……”李承澤沉默了一下,臉色先是有些發(fā)黑,后來卻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也好!范閑呆在京都怎么也得有個三年五載不好動彈,聽說他一直懷念小時候在澹州的日子,左右他三五年內(nèi)過不上了,咱們?nèi)チ恕嫠纯?,遇到好吃的好玩兒的也‘替他’吃了玩了,到時候?qū)懥诵呕厝ソo他,也算是聊以慰藉了?!?/br> 許朝暮捂著嘴笑。 決定不揭穿李承澤這故意想讓范閑羨慕嫉妒,給范閑招不痛快的用意。 然后…… 然后兩人就手拉著手挽起褲腿脫了鞋,夫妻兩個一起在剛剛沒到小腿肚子深的溪水里玩鬧起來。 是真的玩鬧,兩人誰都沒惦記著摸魚,先是舀了水互相潑水玩鬧,后來在溪水里踉踉蹌蹌地你追我趕,到最后湊在一起互相挽著摟著膩膩歪歪…… 中途來送熱茶的謝必安看了一眼之后,又木著臉端著茶原路回去了。 于是最后…… 專心摸魚捉魚的居然只有淑貴太妃。 玩兒了兩個時辰的淑貴太妃回來的時候累得不輕,是花燭背回來的。只是臉色紅潤得很,眼睛也亮亮的,瞧著還有那么幾分沒有盡興的惋惜。 雖然自從離京之后,淑貴太妃整個人就鮮活了不少,但是李承澤還是第一次見自己母親這么痛快歡樂的模樣,看著看著,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但是當晚…… 當淑貴太妃惦記上烤魚,毅然決然地擼起袖子決定自己上手的時候…… 許朝暮捂了一把眼睛,轉(zhuǎn)頭拉著因為有過一次考焦了茄子的經(jīng)驗這次沒有動手烤魚,而是正在用小鍋熬煮姜湯的李承澤的手,塞了兩條自己親手烤好的魚過去。 不得不說,可能……之前錯怪李承澤了。 他的廚藝吧,興許是遺傳…… 在淑貴太妃皺著眉頭看著明明都是根據(jù)柴藤提供的經(jīng)驗一點一點十分用心烤的,但不知怎么就是黑成一坨炭了的烤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好在,她沒有堅決要吃自己烤的,不然可能今晚除了不得不喝自己兒子親手煮的姜湯驅(qū)寒之后,還要自己兒媳婦給配一副胃藥了。 一直到慢慢悠悠地在盛夏時節(jié)到達澹州港,淑貴太妃的廚藝都沒有任何進步。 這一點上……李承澤似乎還強上一點。 謝必安突然覺得,自己先前那會兒其實……還算幸運。 蔚藍色一望無際的大海,帶著淡淡腥咸的海風,碼頭上漁民們淳樸卻又直白的笑容。 面對眼前這過去從未親眼見過的一切,不管是淑貴太妃還是李承澤,都頗為感慨。 過去如同煙云,在眼前散盡。 嶄新的日子,像濃墨重彩的畫卷一般慢慢展開。 伴隨著無盡未知的驚喜,和綿長溫暖的未來。 耳邊,傳來許朝暮溫和清澈的聲音:“過些時候咱們弄上條大船出海看看,附近有景色不錯的海島咱們可以過去住上兩天體驗體驗……等住膩了這兒了咱們再南下去江南,水鄉(xiāng)風光與這里十分不同,還有西南那邊……我們可以去找找有沒有熊貓,哦,不是若若那只小白狗,是真的熊貓,又叫竹熊,生得特別可愛……然后北邊的戈壁沙漠也別有一番滋味,范閑曾經(jīng)是不是念過‘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場景咱們可以親眼去看看,還可以騎騎駱駝玩兒的……” 真好。 未來的一切,都如此令人想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