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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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承乾來到許宅拜訪二皇子李承澤。 說起來,這還是許朝暮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直面這位太子殿下。 聽聞太子殿下“駕到”,坐在屋里的李承澤拉著許朝暮,特地等著太子已經(jīng)進(jìn)了院子之后才出去。 “太子殿下來的匆忙,臣未能到門口相迎,實在惶恐。” 李承澤拱手沖太子行禮的時候,嘴上雖然說著惶恐,姿態(tài)卻很是隨意。 還拉著許朝暮只福身就好,說“太子殿下賢德仁厚不會計較”,不讓她下跪。 當(dāng)然,許朝暮自己也不喜歡下跪。 太子表面上看起來也的確沒什么在意的樣子,顯得很是溫和無害,直到進(jìn)了正廳坐下。 許宅的這廳堂建得隨意,本來也沒有什么正經(jīng)待客的想法,因而除了鋪著軟軟的長毛地毯隨意地擺著兩三張矮桌之外,還真沒有什么正經(jīng)的上座下手的區(qū)別,走進(jìn)來的時候,太子還愣了一下。 太子看起來特別隨和:“孤在東宮也能聽到許姑娘的大名,這次使團(tuán)北齊一行,許姑娘出力頗多,很有一份功勞,只是可惜……竟是未能得什么嘉獎?!?/br> 許朝暮完全無視太子那個“可惜”里面的若有所指,笑瞇瞇地謙虛:“太子殿下過譽了,我不過只是個普通生意人,先前跟使團(tuán)去北齊,真要說起來也是我借了使團(tuán)的勢使團(tuán)的光,順道去上京安排生意產(chǎn)業(yè),反倒是我得了不少好處,并沒有幫上小范大人什么忙,反而可能還添了不少亂,實在慚愧?!?/br> “怎么會?”太子擺了擺手:“許姑娘在北齊上京城的生意做得極好,給使團(tuán)在上京城救回鑒查院言冰云添了不少便利,許姑娘實在不必謙虛,這樣的能耐實在令人佩服。而許姑娘跟小范大人交情匪淺,竟愿意冒險北上同行幫忙,這份情誼實在令人羨慕??!” 跟范閑交情匪淺,又冒險同行幫了范閑的大忙,但偏偏太子先前也說了“可惜”未能得到嘉獎。 或者說,這個得了許朝暮幫助的好友范閑沒有惦記著給許朝暮討些明面上的好處。 太子的意思雖然并未明說,但也很容易理解。 許朝暮笑了一笑,沒有說話,連身邊坐著的李承澤都只是挑了挑眉,默默地繼續(xù)看太子發(fā)揮。 果然,太子的目光在李承澤和許朝暮身上轉(zhuǎn)了一下,喟嘆道: “原來想著若是許姑娘這趟回來得了嘉獎,有了身份,興許……與二哥的事,便能更容易些了?!?/br> 桌子底下,許朝暮的手被李承澤攥在掌心,此時覺得手背微微緊了一下。 “太子殿下是說,我與承……我與二殿下的什么事?” 太子還沒開口,許朝暮身邊的李承澤就輕笑了一聲,松開握著她的手卻是將手抬起來從背后攬著她的肩,兩人坐得更近了一些。 李承澤迎著太子微微有些詫異的目光,笑得分外愉悅:“太子殿下知道前日范閑帶著婉兒來做過客,但是大概不知道我們說了什么吧?想來……也是好奇的?!?/br> 太子笑了一下:“二哥說笑了,你們說什么自然是你們的事啊。” “也不怕太子殿下知道?!崩畛袧蓴堉S朝暮的肩笑道:“這不是范閑跟婉兒的婚事近在眼前了么,所以就想著……讓范閑也跟著婉兒改了口,以后叫我一聲二表哥,叫朝暮一聲二表嫂就是了?!?/br> 李承澤這話說完,對面一直表現(xiàn)十分平靜的太子臉上露出了十分真實的驚訝神色。 “……二……” “嗨呀!”李承澤笑著擺了擺手:“太子殿下要是也想改口叫‘二嫂’,我們其實也是不介意的?!?/br> 太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 許朝暮抿著嘴笑了笑,輕輕拍了一下李承澤攬在自己肩頭的手背,然后站起身來微笑著道:“廚下正好準(zhǔn)備了些小點心,太子殿下若是不介意,我去拿些過來?!?/br> “……麻煩……呃……許姑娘。” 許朝暮離開之后,太子轉(zhuǎn)頭看向李承澤: “孤以為二哥是明白的,二皇子妃的人選,陛下必定慎之又慎……” 李承澤笑了一聲:“小王不過一個紈绔,也沒什么上進(jìn)之心,實在不需要陛下費心安排。倒是太子殿下……這太子妃可真要好好挑挑,選好了……于太子殿下可是會助益頗多,姻親外戚,向來最是牢固了?!?/br> 事實上這時候用“外戚”這個詞是并不恰當(dāng)?shù)?,但是李承澤這么說了,太子聽了之后也忍不住眉心抖了一抖。 外戚。 說起來,太子的母族,皇后的娘家…… 已經(jīng)幾乎滅絕了。 此時此刻聽到李承澤這番話,太子很難不去多想,即便他知道李承澤是故意這么說的。 就如同太子幾乎可以算是沒有母族的支撐一樣,陛下恐怕也并不愿意見到太子有強力的妻族。 兄弟二人并沒有能夠聊多少,去了廚房取吃的的許朝暮就端著東西回來了,在門口的時候還被太子帶來的內(nèi)侍攔了一下,看樣子是想檢查一番。 李承澤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子李承乾,太子也連忙擺了手讓內(nèi)侍放人進(jìn)來: “二哥的地方,不必那么拘謹(jǐn)?!?/br> 李承澤聽了這話挑了一下眉頭,拉著正走過來的許朝暮在自己身邊坐下:“太子殿下說錯了,這是‘二嫂’的地方。” 太子一噎,抬頭又看了許朝暮一眼。 這一眼比起先前,倒有了那么點兒意味深長。 許朝暮端來放在桌上的,是一盤子乳白色飄著咸香味道的塊狀……看著像是糕點的東西。 “這是……” “魚糕?!痹S朝暮笑瞇瞇地介紹道:“刮了細(xì)嫩的魚rou攪碎,加上姜末胡椒去腥調(diào)味,混合生粉倒入模具上鍋大火蒸熟就是了?!?/br> 太子拿起筷子,小心地夾了一塊小口咬了一下,點點頭:“許姑娘好手藝,這魚糕滋味鮮美,軟嫩香滑,很是不錯?!?/br> 倒是李承澤…… 瞧見許朝暮端上來的是魚糕,嘴角勾了一下笑得分外有深意。 許朝暮拿了筷子給李承澤夾了一塊過來,正要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的時候,卻被他突然伸手握住了手掌往上輕抬,而后見他就那樣就著她的手,把她筷子上的那一片切得不算厚的魚糕咬著吃了下去,笑瞇瞇地看著她:“味道甚好?!?/br> 坐在對面的太子筷子微微一頓,覺得…… 似乎有點兒飽。 正想著再說點兒什么問點兒什么的太子殿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打斷了。 清脆的“喵喵”聲音響起,桌子后面的太子一僵,轉(zhuǎn)頭就瞧見了正仗著身子小動作靈活,從門口守著的內(nèi)侍眼皮子底下,鉆進(jìn)來的貓。 那只叫做羊駝的貓。 那只腦門前面一撮黑毛,跟他二哥李承澤頗有些神似的貓。 那只曾經(jīng)毀了他兩塊硯臺無數(shù)湖筆兩沓宣紙三個軟墊兩張?zhí)鹤尤齻€花瓶的貓。 雖然才見過一回,但這貓…… 太子殿下印象太深刻了。 跟他二哥一樣讓他討厭! 被“不經(jīng)意”地抱到附近的羊駝,循著香噴噴的魚rou味道鉆了過來,也并不如何客氣,一下子竄到了桌面上,朝著離自己最近的那碟,太子面前的魚糕湊了過去。 “小羊駝?!痹S朝暮在小家伙將爪子伸到盤子里之前叫住,沖它招了招手:“來來來,快過來。” 正在羊駝抬頭瞧了一眼許朝暮,正要蹦跶過來的時候…… 坐在許朝暮身邊的李承澤往前傾了傾身,半擋住羊駝視線之中的許朝暮,笑瞇瞇地也沖著羊駝伸出手:“過來,別鬧太子殿下,桌上那盤子也不是你的,那是人家太子殿下的?!?/br> 羊駝瞧著擋在自己最喜歡的主人面前的大壞蛋,深深看了一眼大壞蛋那只以前經(jīng)常揪它尾巴欺負(fù)它的手,最終決定…… 一扭頭,轉(zhuǎn)向旁邊的太子。 太子手里捏著筷子,只覺得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兒了。 事實上要不是多年涵養(yǎng)還在,方才羊駝“蹭”地一下跳上自己面前桌面的時候,他就差點兒跳起來遠(yuǎn)離了。 羊駝瞧了一眼比起那個老是捉弄欺負(fù)他的大壞蛋,顯得無害多了的太子李承乾…… 一屁股在桌上坐了下來,把爪子伸向太子面前的那盤魚糕里。 “殿下……”門外的內(nèi)侍因為先前太子吩咐不要進(jìn)來打擾的命令不敢入內(nèi),躬著身子站在門口看著太子桌面上那只毫不客氣的貓,不由得想起幾天前東宮的“慘狀”,多少有些無措。 太子抬起頭,在對面自己二哥帶著點兒調(diào)笑之意的目光之中,硬著頭皮扯出一個笑,沖那看起來想要進(jìn)來幫忙的內(nèi)侍擺手:“……不礙的?!?/br> 這話話音才落,羊駝小爪子一個不穩(wěn),在盛著魚糕的盤子邊上滑了一下…… 把一盤子的魚糕都掀下了桌面。 正好,撒了桌前端坐著的太子殿下一身。 內(nèi)侍:“……” 太子:“……” 羊駝歪了歪腦袋,絲毫沒有闖了禍的自覺,甚至從桌上跳了下去,爪子壓著還沒從這變故中反應(yīng)過來的太子殿下的大腿,伸出腦袋去夠他衣服上的魚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