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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郎君請起”蘇碧曦擺手讓張次公扶起羅山, 細(xì)細(xì)打量了一番羅山, 意味深長地說道,“聽聞程不識將軍麾下, 有一名作風(fēng)極其大膽, 數(shù)次出入匈奴軍營,取得軍情奏報,助過漢使張騫逃離之斥候,只是太過不服管教, 故被遣返。聽聞,這名斥候, 郡望正是清河郡” 羅山摸著頭,忽然不好意思地憨笑, “翁主果然無所不知, 連某的這些小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br> 文錦翁主名下的商隊遍布天下,連匈奴人的生意都敢做, 耳目之靈通可想而知。 蘇碧曦并沒有問究竟有什么東西可以為自己所用,反倒是問羅山,“你既然跟程不識將軍有舊,何以不去尋他相助?” 羅山苦笑, 遲疑了好半晌,“翁主既然知曉某曾為程將軍麾下,也應(yīng)知曉, 程將軍為人正派, 與人交好者不多, 又有直諫之名,與李廣將軍有隙,又曾為長樂衛(wèi)尉,某又被驅(qū)逐……..” 羅山的話說得簡單,但是蘇碧曦一聽便明白了。 長樂衛(wèi)尉,也就是說程不識天然地站在了竇太后一脈。 竇太后一死,程不識自然跟著失勢了。 秉性太過耿直之輩,不善權(quán)謀,無法登臨高位之前,自然不會有太多人相幫。 人們欣賞直臣,但是更害怕直臣。 畢竟誰也不想自家打死了一個下仆,就被指著鼻子罵草菅人命。 一個下仆不過幾千個錢罷了,雖說不會被陛下處置,但是被人以此上疏,還是鬧心不已的。 這樣的直臣,還是遠(yuǎn)遠(yuǎn)避著些好。 程不識跟著竇太后一脈失勢,又沒有什么靠山,遠(yuǎn)在邊疆,恐怕自顧不暇。 等到羅山的書信到程不識手上,再等程不識派人過來,羅山一家恐怕早就不剩下什么了。 而且羅山畢竟被程不識親自下令驅(qū)逐過。 羅山在之前已然是非常得用的斥候,已然是有了校尉的名頭。 這樣一個人被驅(qū)逐是要上報朝廷的,因此才能得了蘇碧曦的注意。 辛元二人倒是頭回聽說程不識跟李廣有嫌隙,張次公不敢置信地大聲道,“李廣將軍跟程不識將軍都是抗擊匈奴之名將,應(yīng)該同氣連枝才是,何以竟有嫌隙?” 匈奴為禍邊疆多年,漢室一直忍辱和親,當(dāng)初就連權(quán)傾天下的呂后都被匈奴單于求娶,借以羞辱整個漢室。 像張次公這等有志投身疆場的人心中,當(dāng)世名將李廣跟程不識,按理應(yīng)該是如同一人,竭盡全力抗擊匈奴才是,為何竟然窩里斗起來? 這等軍隊內(nèi)部的秘聞,他們當(dāng)真是一無所知。 羅山臉上的苦笑更甚,“諸位未曾去過邊疆,不知其中明細(xì)。程將軍軍紀(jì)嚴(yán)明,令行禁止,一是一,二是二。讓打東,你若是打了西,程將軍就要把你軍法從事。某生性膽子大,做了些不著四六的事,程江進(jìn)惱了,故才趕走了某?!?/br> 以他做的那些事,違抗了軍令,只是被程不識給奪了軍銜趕走,事實上是非常優(yōu)容的了。 他說得多了,忙喝了幾口水,后嘆息了一聲,“李廣將軍,跟程將軍走的不是一個路子。李將軍重義,待麾下將士如同兄弟一般,從不虧待弟兄們。有一次行軍途中,大軍缺水,過了一日才找到水源,不到士兵全飲了水,李將軍不近水邊十丈。” 他忽地看了看張次公,“這位郎君若要投軍,應(yīng)去李將軍麾下?!?/br> 張次公被他這句話說得莫名其妙,愣神問道,“問啥?” “李將軍治軍,并不以軍法約束,講究出奇制勝,甚喜突襲匈奴”羅山有了蘇碧曦的首肯,心里有了著落,“這位郎君心事都寫在臉上,又有些俠氣,肯定對李將軍的脾氣。” 他最先投在程將軍賬下,受了程將軍知遇之恩,是不能再去李將軍麾下的了。 投身沙場,遇見對脾氣的將軍,是一個人的造化。 且不說將軍會不會搶功,單說將軍是否認(rèn)可你的才能,提攜于你,就關(guān)乎一個人的前程命運了。 程將軍的治軍路子跟羅山的性子差得太遠(yuǎn)了,羅山能夠有這份功勞,都是程將軍有容人之量。 “李廣將軍是由孝文皇帝拔擢,孝景皇帝重用,跟程將軍治軍路子天差地別,又久未封侯?!绷_山只輕輕說了一句。 蘇碧曦微微頷首。 李廣難封,此事已然是整個漢室都知曉的事了。 許多功勞不及李廣之人都已然封侯,只有名震天下的飛將軍領(lǐng)著一個將軍的名號,李廣心中定然不是沒有怨氣的。 李廣心中有怨氣,難道敢跟皇帝說? 這自然要有一個出氣的地方。 跟李廣治軍之道截然不同,又派系不同的程不識,自然是極好的對象了。 身為帝黨的李廣,踩幾下竇太后一系的程不識,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br> 李廣由兩位皇帝親自拔擢,自然是當(dāng)然的帝黨,對于后黨的程不識,有些嫌隙不難猜到。 李廣名震天下,為人重情義,交游廣闊,只要稍稍露出一些對程不識不和的話,就足夠為難程不識了。 羅山身為程不識麾下校尉,只能捏著鼻子認(rèn)了。 張次公耷拉著腦袋,頗有些失望的樣子,“李將軍怎么會與人不和呢?” 在他心目中,李廣將軍乃是當(dāng)世無二的大英雄,迎擊匈奴的大將軍,簡直就是一個完人。 此時忽然聽見有人說,李廣也會跟人不和,乃至于參加了黨爭,對他不啻于是一記晴天霹靂,整個人都沒有精神了。 蘇碧曦跟辛元都沒眼看這個憨貨,蘇碧曦一巴掌就拍在了張次公腦門上,“是個人都有不足,你看著我彈琴煮茶還絮叨著沒趣了。去約定的地方,叫阿青芷晴把我常用的藥箱給你帶來,再領(lǐng)一隊人來院子里看顧?!?/br> 張次公還轉(zhuǎn)不過彎來,“翁主,李將軍是個大英雄,哪里能跟俺這樣的俗人一樣呢?” 英雄也是人啊! 是人就有喜惡,就有缺點不足。 辛元對天翻了個白眼,蘇碧曦狠狠一腳踹了過去,張次公連忙躲了。 這一腳要是讓翁主踹實了,他指定得躺著回去。 蘇碧曦指著后門,“等你當(dāng)了英雄就知道了,現(xiàn)在立時給我去做事?!?/br> 指著這個憨貨想明白這事,??菔癄€都有可能。 待張次公一個縱身翻過了圍墻,蘇碧曦轉(zhuǎn)頭對羅山道,“你夫人好生將養(yǎng),還是能夠平安。只是令郎,即便真的是扁鵲還陽,也不能保證恢復(fù)如初。我可以先想些法子試試?!?/br> 她抬頭看向阿鴻屋子的方向,“另外,害得令郎如此的人,除了那些巫人,還有村子里的村民。依你看,這些人,當(dāng)如何處置?” 這個村子的人助紂為虐,不僅幫著巫人殘害阿鴻這么小的孩子,還放火把好幾戶不愿跟他們同流合污的人家絕了戶。 那是整整幾家人,從白發(fā)老嫗到稚子,一個也沒能跑了。 鄭谷躲在糞坑里才逃過一劫。 這樣一個村子里的人,又何嘗不是罪不容誅? 愚昧無知,不是饒了他們的借口。 清河郡太守不處置他們,絕不代表蘇碧曦會放了他們。 法不責(zé)眾這個詞,從來不在蘇碧曦這里有用。 羅山牙根緊咬,額頭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突突地冒了出來,手心被指甲戳得都出了血,一滴一滴往下淌著,“依漢律,涉巫者,有罪之成年男丁應(yīng)服流放三千里,去塞北服苦役。聽聞清河有銅礦,不如免了他們的流放,就將他們放到銅礦里?!?/br> 在銅礦里之人,少有能活過五年的。 參與過火燒村民之人,應(yīng)得這樣的下場。 蘇碧曦點頭,這樣的處置不違律法,也是應(yīng)得的下場,“你手上的證據(jù),不足以扳倒燕王?!?/br> 這些證據(jù)不僅不足以扳倒燕王,甚至還不能拿到明面上來。 對待燕王田蚡這樣的人,貪污結(jié)黨之類的事,并不能撼動他們的權(quán)勢。 有王太后在,田蚡就不會死。 燕王勢力在,燕王就不會死。 些許罪名,就如同隔靴搔癢,不僅無用,還會打草驚蛇。 漢室現(xiàn)在不能真得跟燕王動武,除非燕王現(xiàn)下暴病死了,劉徹才能除了這個心腹大患。 真正策劃這件事的既然是燕王,羅山真正的仇人自然就是燕王。 要除了燕王,必須等待時機(jī)。 羅山擦干眼淚,倏地低低地笑了一聲,“某若是只身在此,自是無法動得了位高權(quán)重的王爺。只是某之兄長,定能助翁主一臂之力?!?/br> ※※※※※※※※※※※※※※※※※※※※ 感謝讀者“種子”,灌溉營養(yǎng)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