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熙正把車泊下，帶束河在鎮(zhèn)里散步，找吃午飯的地方。石磨豆花好像成了古鎮(zhèn)的標(biāo)志，哪個古鎮(zhèn)都有，并且都自詡為“豆花之鄉(xiāng)”，其實都—個味兒，不過是為了招攬游客，也太沒有新意。她是絕不吃豆花的。她上過好幾次當(dāng)，大老遠(yuǎn)地跑去，竟然點了這么一個沒特色的東西。她這回是絕不吃了。宋熙正說：“那，吃魚好嗎？有一家，魚很不錯。”她暗想，他倒是經(jīng)常來。

    他熟門熟路地帶她穿過幾條青石板小路，來到一間老式四合院前，兩扇木門虛掩著，兩邊都貼著對聯(lián)。宋熙正扣開門，一位婦人匆忙從院里迎出來，手背在圍裙上揩干，笑得有些謙卑，說：“哎呀，好久沒見您來了。”宋熙正把手放在束河的背上，很自然地把她往前一推，說：“黃姨，這是我的朋友，特地來吃你做的魚?！笔踊仡^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臉來也是堆得滿滿的恭維的笑，說：“是啊，聽說你的手藝可好?！秉S姨試探性地看眼宋熙正，像在他那里得到鼓勵一般，放心地回應(yīng)道：“哪里哪里呀，你聽他亂說的，他是自小就愛吃魚?！彼锨袄拥氖郑H昵地說：“你們進(jìn)來坐，我這就去買條魚回來?！彼阉麄儼差D在大堂里，沏了一壺茶，上了幾塊點心，就提著一只竹籃子出去了。

    束河見她就這么走了，家里一人也沒有留，倒也放心，她問：“她不怕我們偷她東西么？”宋熙正踱步到院子里，伸了一個懶腰，說：“她是我的阿姨。”束河也跟他進(jìn)了院子，院子里種著梔子花、丁香、山桃花、海棠、榆葉梅、牽?；?。有些她說不出名字來，只覺得好看，摘了淡紫色的一朵卡在耳朵后面，勾著身子對著魚缸里的水看，魚一游過，留下一陣漣漪，臉也隨著波動起來，像蕩漾著的一顆少女的心。宋熙正站在她身后，手插在褲袋里，“我以前每個星期都會來這里一次?！彼f。束河沒回頭，問：“來做什么？”宋熙正繞到她前面，說：“吃魚?！笔涌刹贿@樣認(rèn)為，想，肯定回回都帶了女人。她虛起了眼揣摩他的心思，他本是在看缸里的魚，一抬頭，見她這樣看著自己，說：“咦，你那是橫眉冷對千夫指么？”束河冷不防地?fù)芩疂菜瑵驳剿哪樕希?nbsp;他略微閉了一下眼，又睜開，只見她已經(jīng)走回房里去了。

    那黃姨的魚果然做得好，酸菜魚、麻辣水煮魚、糖醋魚，簡直讓他們置身在了草魚品嘗會里。黃姨上完菜就退到了廚房，宋熙正也不說什么。束河去叫了好幾次她也不過來，只是擺手，說：“你們吃，你們吃就好?！彼挝跽f：“隨她去吧，她不會上桌來的?！笔雍闷婀?，問為什么，他也不說，只是用筷子剔魚刺，時不時地看手表。難道他還另有約會？為什么老是看表？她實在想不通，一天赴兩場約會，也太貪心了。還是說，和她在一起很無聊，巴望著時間快點過去？黃姨又進(jìn)來，端著一碗粥，說：“就這么一碗了，早上才做的，味道還是好，要不，你們分來吃了？”宋熙正用食指點了點桌子，她把粥放在桌上，問束河：“魚怎么樣？”束河哈著嘴里的辣氣，說：“好吃死了，辣得好過癮?！秉S姨說：“其實熙正做的魚比我的還要好。真的，什么時候嘗嘗他做的，簡直可以評為一級廚師了?！?nbsp;“哦？”束河難以置信地看宋熙正，問，“你也會做魚？”“熙正什么都會，洗衣煮飯，琴棋書畫，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他可是把男人和女人的優(yōu)點都占完了，就是不能生孩子。”黃姨說得好像很遺憾似的。是要幫宋熙正說好話，卻說得有點過了，過為己甚，怕不能完全表達(dá)他的好。束河體諒地笑，說：“看不出來，你簡直是個能人?！闭f罷，黃姨退了出去。束河才發(fā)現(xiàn)粥里只插著一只勺子，不知道是忘記了，還是故意的，或是每回他帶女人來，都是這么著，為了好心地促進(jìn)他們的感情。束河把粥往他面前一推，說：“我不吃了，你吃吧?！彼甯咧兀?。宋熙正也不推讓，也沒有要勸她的意思，剛吃下一口，便蹙著眉頭道：“怎么有股怪味呢？不會是餿了吧?！?/br>
    “不是說早上才做的？”

    “真的，”宋熙正說，“你嘗嘗?！?/br>
    他舀了一勺送到她嘴邊，她抿了一口，說：“沒有啊？我怎么覺得好好的呢?！?/br>
    “既然好好的，為什么不吃？”宋熙正擱下碗，問。

    束河用手指橫抹過嘴角，看他一眼，埋下頭，手交叉地放到桌上，左手撫著右手臂，有種被生生擒獲得絕望感。他比她的頭更低一點，勾下去看她的臉，說：“吃吧，我又不嫌棄你?！笔颖凰吹眯奶?，機(jī)警地回道：“我感冒了，好幾天了?！彼ζ饋恚晨康揭伪成?，用手枕著頭，睇視著她，說：“要不要吃藥，我這里有?！笔臃艘粋€白眼，愁不住笑了起來，說：“你真是的，跟一個女人較什么真?！?/br>
    飯后，宋熙正問：“要不要睡一會兒？”束河心一驚，來了。問：“睡哪兒？”宋熙正帶她去了西邊的—間房，說：“這是客房， 被子都是干凈的?！笔游份卟磺埃P(guān)鍵時刻，倒有些害怕起來，站在房間門口不敢進(jìn)，問：“你呢？”宋熙正一屁股坐到床上，說：“你覺得呢？”束河簡直難為情死了，一只手扶到門框上，用指甲去摳包邊的木頭，留下了一些深深淺淺的印子。她嘟噥道：“宋熙正你好可怕哦。”宋熙正玩味地看著她，說：“更可怕的還在后面?！彼喼笔窃诟{(diào)情。她邁著貓一樣的步子走進(jìn)屋里，靠到化妝臺邊，雙手墊在后面，對他的話滿懷期待，臉上卻還裝得怯生生的，問：“有多可怕？你可別嚇我。”宋熙正站起來，從她身邊走過，不小心擦到她突出的胸，說：“車子在太陽下面暴曬了一天，你等會兒坐進(jìn)去，你說那滋味可不可怕？”說完就走了出去，把門帶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徒然留下束河在那里坐著云霄飛車，一會兒上一會兒下，滿是剌激在體內(nèi)，又無法乘著欲望飛到天上?？諝g喜一場，略帶下流的空歡喜。她開始懷疑，難道他真的只是帶她來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