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遇到什么事, 她向來鎮(zhèn)定自若的父親，這一刻聲音都在發(fā)抖。

    緊閉的手術(shù)室大門, 上方亮著鮮紅刺目的“手術(shù)中”三個字。

    一道大門, 阻礙了病人和親屬。

    他們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站在大門之外，焦心守候。

    施寧看到父親通紅的眼，垂下的頭，他用手捂住臉，指縫間有淚珠一滴一滴落下來。

    母親則在病房外踱步走來走去，雙手合十向上天禱告。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br>
    這個時候，除了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手術(shù)室里的醫(yī)生身上，就只能相信鬼神。

    這次手術(shù)時間非常漫長，他們一家人在病房外等了整整五個小時。

    這幾個小時里，施寧無數(shù)次想沖進去，卻也知道不可以。

    她能做的，只有在外面等著，在外面替奶奶祈禱。

    到了晚上八點，手術(shù)室大門打開，一家人沖了上去，施展平抓住醫(yī)生的手術(shù)服，赤目問道：“怎么樣了？我母親，她還好嗎？”

    饒是見慣生死的醫(yī)生，看到家屬的那刻，還是會惋惜傷懷。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br>
    “手術(shù)效果不好，病人現(xiàn)在還沒恢復意識，隨時都可能……”

    剩下的話醫(yī)生沒有明確點出來，但意思卻表達清楚了。

    這個人，他們已經(jīng)救不了，現(xiàn)在也就只能吊著一口氣，隨時都可能會走。

    醫(yī)生拍了拍施展平的手背。

    “這剩下不多的時間，你們好好和病人告別吧?！?/br>
    “我媽還能活多久?！笔┱蛊絾柕?。

    醫(yī)生：“這個不一定，短的話不到三天，時間長的話可能是一個月?！?/br>
    一個一米八高的男人瞬間站不穩(wěn)，醫(yī)生扶著他坐在手術(shù)室外的長椅上，目光悲憫。

    “還請節(jié)哀?！?/br>
    奶奶被推出來的時候，老人的臉上毫無血色，卻分外安詳。

    這一幕似曾相識，上輩子，也是在醫(yī)院，她的奶奶因為心臟病猝死，搶救當天便撒手人寰。

    為什么，人都會死呢。

    當死亡降臨在人類身邊，除了咬牙接受這無力承擔的痛苦，他們是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施寧靜靜看著病床上的奶奶，當她看到氧氣罩上還有霧氣的時候，施寧沖到醫(yī)生面前。

    “大夫，我奶奶還沒有死，她還活著啊，你看，她還在呼吸，她還能救。你們不是醫(yī)生嗎，醫(yī)生不就是救人性命的嗎？你們怎么可以讓她，讓她等死呢?！?/br>
    等死這兩個字，從她發(fā)抖的唇中吐出來，施寧情緒終是繃不住，她哭出了聲。

    醫(yī)生任由她發(fā)泄，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醫(yī)生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小姑娘，節(jié)哀吧?！?/br>
    施寧哭著搖頭。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讓我奶奶這樣死去。你們好歹做點什么，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也試試啊?！?/br>
    醫(yī)生搖頭。

    “小姑娘，病人的情況我們做醫(yī)生的自然比你清楚。以你奶奶現(xiàn)在的情況，如果再進行手術(shù)，只有一種可能?！?/br>
    “當場死在手術(shù)臺?！?/br>
    這夜，施寧徹夜未眠，就蹲在奶奶病房前守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她還要上學。

    或許因為老人年紀較大，且近年來身體一直不好。今天的這個結(jié)果，大人們都早有心理準備。

    施寧看到爸爸昨晚跪在奶奶床前哭了一宿，今天卻已經(jīng)能反過來安慰她了。

    “寧寧，你一直在這兒守著也不是個事，干脆回學校吧，你還得上課呢?！?/br>
    “這兒有爸媽守著?！?/br>
    施寧苦笑：“奶奶這個情況，我哪還有心思上課。”

    “或者你回家睡一會?！笔┱蛊秸f道。

    “我不睡。”

    她怕自己一睡，就見不到奶奶最后一面。

    “那就去上學，你奶奶還沒有走，這兒有我和你mama，還有醫(yī)生。你先去學校，有什么事情爸爸會通知你。”

    最后施寧還是被爸爸趕去了學校。

    施寧知道，爸爸不想讓她一直沉浸在那個悲傷的情景里，所以逼著她來上學。

    可是哪怕到了學校，她腦子里也全都是醫(yī)院、病房、還有奶奶。

    萬躍看出她不開心，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施寧沒細說，只是說了句奶奶生病了，在醫(yī)院里情況很不好。

    萬躍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整整一堂課，手里的筆不曾放下，書上卻一個墨點都沒有。

    施寧在學習的時候，永遠都是全神貫注的。

    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完全失了魂。

    他知道能讓她這樣，施奶奶的情況一定是很不好。

    “你堅強一點，你奶奶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br>
    萬躍知道，這事兒沒法安慰，只能靠她自己挺過去。

    施寧看著課桌上的書本。

    以前她學習，都是干勁十足，現(xiàn)在她卻覺得學習索然無味。

    “你說我們學習，成績再好，分數(shù)再高，又有什么用。”

    在親人重病，生命岌岌可危之時，她不是依舊什么都做不了。

    施寧渾渾噩噩過了幾天，家里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施辰。

    施辰從小就和奶奶親，他和施老夫人之間的感情比施寧還要深厚，前不久他剛遭受過一次打擊，這會兒又要告訴他這事兒，施展平一時有些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