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會天生就學(xué)會戴面具，而是有人教會你了，強化了帶面具所帶了的好處，趨利避害的情況下，才慢慢的學(xué)習(xí)了這項技能。

    秦涼就是這項技能熟練的使用者，只不過他學(xué)習(xí)的過程并不是太美好罷了。

    穆松高估了自己，低估了秦涼，他以為除了秦涼偶爾的變化之外，和這個人的相處不會有多大的變化，但徐霆茳一語成讖，和一個有精神障礙的人相處是一件太難的事情。

    穆松對徐霆茳說他要秦涼的現(xiàn)在，他就盡量做到，只要是秦涼的事情，穆松就親力親為，他擠出了自己所有除上班之外的時間來照顧秦涼，他忍受著秦涼所有非正常人的表現(xiàn)，因為秦涼變來變?nèi)サ臉幼?，嚇得南山公寓的阿姨不敢來了，穆松不得不為秦涼做飯，可除了會蒸蛋的他只會將白米放到電飯鍋里煮熟?/br>
    才一個月不到，穆松就覺得自己快崩潰了。穆松從來沒有照顧過人，從來沒有向任何人示弱，而這一個月，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看著屋里那個瘋子，怒意、懷念、不甘相交，要不是當(dāng)初那些心動支撐著他，穆松或許已經(jīng)有了要放棄的念頭。

    秦涼不睡覺，他整夜整夜的睜著眼睛，在穆松偶爾轉(zhuǎn)醒的時候看著身邊的人，睜著一雙或癲狂或驚恐或興奮的眼睛在他身邊神神道道的做著穆松不能理解的動作。穆松不得不放下工作，盡可能的守在秦涼身邊，不得不喂秦涼吃藥，那些助眠的，治療精神分裂的藥物，然后在后面的日子里看到曾經(jīng)那個冷靜平淡的青年變得行動遲緩，目光呆滯，雙手顫動。

    穆松隨著秦涼一起憔悴，他望著對面顫抖著雙手慢慢往嘴里塞白米飯的秦涼，心中緩緩涌上一股悲涼。

    在秦涼手中的筷子落地的剎那，穆松心中的怒火終于難以壓抑，他捏著秦涼的下巴，迫使他看著自己的眼睛。

    “秦涼，你夠了！”穆松的耐心在這一刻終于被消磨了大半，他的話仿佛從齒間溢出，帶著警告的意味：“你這是什么意思？報復(fù)我？我看過你十多年前的病例！你媽死的時候你都沒有這個樣子，你現(xiàn)在這么脆弱嗎？我只不過是去給秦遇過了個生日而已，你就嚴重到完全不清醒？！一個月了，我警告你，夠了，不要在折磨我了?！?/br>
    秦涼嘴角還沾染著幾粒米飯，他仰頭，茫然的雙眼里沒有情緒，他沒有回應(yīng)穆松一番發(fā)泄的言論。

    穆松死死的盯著他，想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絲破綻。

    也許秦涼就是為了報復(fù)他，報復(fù)他那天選擇秦遇。

    但他什么也沒有看到，什么也沒看到這更加令人憤怒，這雙眼睛徹底激怒了穆松，他毫不憐惜的拽著人上樓，狠狠的將他扔在床上，拽下他寬松的褲子，憤怒和不甘充斥著穆松的雙眸，秦涼痛得悶哼一聲，在意識到穆松要做什么的時候，他閉上了眼睛。

    而這個動作，卻讓壓在秦涼身上的人動作一頓，驚喜爬上了穆松臉龐，他忽然勾起嘴角露出個奇怪的笑容，咬著秦涼冰涼的耳垂，一字一句的開口：“你這個騙子，你果然是裝的，你果然是在報復(fù)?！?/br>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力的，狠狠的，懲罰性的，沒有任何憐惜的對秦涼發(fā)起進攻。

    穆松是在發(fā)泄、是在報復(fù)、是在逼迫，他要逼迫秦涼‘恢復(fù)正常’，逼迫秦涼睜開眼睛，逼迫秦涼回來，變回那個會在冬夜里回抱著他后背的秦涼。

    但結(jié)果，似乎不那么理想，床上一片狼藉，那個承受的人到最后，也沒有睜開眼睛。

    穆松卻難得的心情愉悅，他覺得這是個好現(xiàn)象，至少證明這人還是清醒的，也許這一個多月變來變?nèi)サ娜烁穸际撬谘輵?，穆松伸出大掌，將秦涼頰邊被冷汗打濕的頭發(fā)輕輕撥開，低頭細細親吻，這個人，一直都很愛演戲的，不是嗎？

    今年除夕，穆松沒有回穆家，那天他在南山公寓陪著秦涼，兩人一個瘋，一個癡，過了一個安靜的，壓抑的新年。

    年后，穆松找到了秦涼表演的證據(jù)，他便停了秦涼所有的藥物，他要的是個正常的秦涼，而不是身上帶著藥物副反應(yīng)所帶來的的丑陋的顫抖和癡傻。穆松以為，他和秦涼總有一天會好的，所以他經(jīng)常在秦涼身上尋找他表演的證據(jù)。

    盡管每次，那人都死死的閉上眼睛。

    但沒關(guān)系，這就是穆松找到的證據(jù)。

    穆松沒有帶人來醫(yī)院復(fù)查，所以徐霆茳親自來了南山公寓。

    看到徐霆茳的到來，穆松沒有意外，他甚至有幾分高興，引著徐霆茳進屋。

    “這都快兩個月了，你怎么沒有帶秦涼來復(fù)查，”徐霆茳喝著穆松親自為他倒的茶，問。

    “他不需要，”穆松回頭，眼中帶了幾分笑意：“霆茳，你是在精神科干了太久了，所以對這些癥狀很敏感，我照顧了他兩個多月，現(xiàn)實告訴我，他是在演戲，那些人格，都是他戴的面具，為了騙過你和我，事實上，他非常清醒，他記得我和他在一起的所有，那些藥物并沒有讓他變得更好，反而有一堆的副作用，讓他看起來很糟糕，我已經(jīng)讓他停藥了?！?/br>
    徐霆茳握住茶杯的手一抖，抬頭：“你說的是真的？”

    “你也有所察覺了？”穆松坐到徐霆茳對面：“不然不會這么驚訝。”

    徐霆茳嘆口氣，把茶杯放下：“我并不確定，他的癥狀，和人格分裂很像，但僅僅是像，那天在診室頻繁的變化……太頻繁了……我也曾懷疑，不過，沒有最好，我能看看他嗎？”

    “我去帶他過來，”穆松站起來往樓上走：“他很宅，以前也這樣，總喜歡自己一個人待在屋里?！?/br>
    徐霆茳見到了秦涼，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很安靜，眼神平靜，頭發(fā)長長了些，也瘦了些，被穆松拉著，不掙扎，很乖，就好像十二歲時剛剛?cè)朐旱臅r候一樣。

    徐霆茳和他打了聲招呼，秦涼循聲看了一眼徐霆茳，微微點頭。

    穆松引著秦涼坐在沙發(fā)上，側(cè)頭親親他的頭發(fā)，顯得很高興，對徐霆茳說：“我說的沒錯，他很好?！?/br>
    徐霆茳勉強笑笑，他在他們兩人對面，看到了穆松一反常態(tài)的珍視，癡迷和愛戀，他內(nèi)心翻天覆地，他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只是有非常不好的預(yù)感，想開口說什么，又覺得很無力。

    這畢竟只是穆松和秦涼之間的事。

    深吸一口氣，徐霆茳說起了別的：“我準(zhǔn)備訂婚了，五月份?！?/br>
    穆松挑了挑眉毛，真心的祝愿：“恭喜?！?/br>
    “恭喜?！鼻貨龅穆曇繇懫?，讓穆松和徐霆茳臉上閃過驚訝，尤其是穆松，秦涼已經(jīng)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謝謝，”徐霆茳溫和的笑。

    穆松揉了揉秦涼柔軟的發(fā)絲，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興奮：“難得見你主動說話，等霆茳訂婚，我?guī)闳タ?。?/br>
    徐霆茳要離開了。

    穆松拉著秦涼走到門口送別，秦涼站在穆松身后。

    徐霆茳換好鞋走出門，抬起頭，在門即將關(guān)上的時候，看到了穆松身后的秦涼對他笑了，笑容清澈，笑意直達眼底，徐霆茳愣了。

    他看到秦涼張了張嘴，無聲的說了一句話。

    門被關(guān)上，徐霆茳有一瞬間的茫然，他似乎沒看懂秦涼沒有聲音的那句話。

    一路沉思的走到樓下，坐在車里，忽然知道了秦涼說了什么。

    他說：“徐醫(yī)生，再見?！?/br>
    徐霆茳心頭涌起奇怪的感覺，非常奇怪，他覺得，秦涼難道是要做什么嗎？拿出手機想將這件事告訴穆松，可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干，也許只是一個普通的告別罷了，徐霆茳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徐霆茳離開，房間里又只剩下他們兩人，穆松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錯，他轉(zhuǎn)身把人拉進懷里緊緊抱住，親吻他的額角細碎頭發(fā)，深情開口：“秦涼，我們以后好好過日子好不好，你今天聽到霆茳要訂婚這么開心，等你好一點，我?guī)闳忸I(lǐng)證，我們也像他們一樣結(jié)婚，我知道，你在恢復(fù)，可是我也不是很自信，你能不能，再說句話給我聽？”

    懷里的人依舊沉默，穆松失望的嘆了口氣：“沒關(guān)系，我能等，先吃飯吧，我去煮粥?！?/br>
    兩個多月的時間，只會煮白飯的人，也學(xué)會了另一個技能，煮粥。

    穆松放開秦涼走進廚房，秦涼轉(zhuǎn)頭看他，慢慢抬起步子走到廚房門口，靜靜的看著穆松動作。

    穆松驚訝于秦涼居然會主動過來，眼里閃過一絲欣慰，柔聲和他說話：“怎么在這里等，是不是餓了？”

    秦涼沒說話，穆松也習(xí)慣了他的沉默，并不指望他的回答。

    秦涼在穆松的注視下慢慢的喝完了一碗粥，穆松自然的端起碗放到廚房，正要走，衣服后面卻被秦涼拽住，穆松回頭：“怎么了，是要話和我說？”

    秦涼看他，張嘴：“為什么，要給我煮粥?！?/br>
    穆松低笑，喜悅和滿足充斥著胸腔，他注視著秦涼平淡的眼睛，說：“因為喜歡你。”

    “哦，”秦涼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喜歡，是什么？”

    穆松反手把碗筷放在桌上，轉(zhuǎn)身親吻他的額頭，良久，才悵然的開口：“喜歡……就是我和你?！?/br>
    秦涼似乎真的在慢慢變好，他和以前一樣……不，也許比以前更好了，他會和穆松聊天，雖然說得很少，他會回應(yīng)穆松的親近，他雖然還是那副淡淡平靜的樣子，卻讓人覺得有了些人氣，穆松慢慢放下心來，他覺得是自己的努力讓秦涼看到了。

    唯一有遺憾的是，他們之間床.事，直到現(xiàn)在，秦涼都沒有睜開過眼睛，而秦涼這樣的做法難免會讓穆松憤怒，所以每次結(jié)束，秦涼都會受傷。

    但這比起前幾個月已經(jīng)好太多了，穆松深諳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道理，已經(jīng)做好了持久戰(zhàn)的準(zhǔn)備，他堅信有一天，那個愿意睜開眼睛緊緊抱著他的秦涼，那個認真而虔誠的說，‘我們談戀愛吧’的秦涼會回來。

    進入四月之后，天氣慢慢變暖，兩人吃飯過后會在小區(qū)里牽著手散步，不過這次不再需要穿的很厚，也不需要戴圍巾了。

    路過人造湖邊時，秦涼眼睛盯著對面也是來散步的一家三口，穆松順著秦涼的目光看過去，發(fā)現(xiàn)秦涼看的是人家小男孩手里的冰淇淋。

    “想吃嗎？”穆松笑著問。

    “甜嗎？”秦涼轉(zhuǎn)頭問穆松。

    “甜，”穆松捏了捏秦涼日漸圓潤的臉蛋：“小區(qū)對面的超市就有賣，我去給你買?！?/br>
    秦涼忽然笑了，他說：“好?！?/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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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兩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