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銜蟬撥開擋在面前的亂發(fā),狼狽不堪地抬起頭,身前落下一道陰影,景簫不知何時出現(xiàn),垂眸看著自己。 “你怎么……又回來了呀?”她扯出一個笑。如果他說是來看自己笑話,看她不錘爆他狗頭。 “我背你。” 誒? 景簫一言不發(fā)地抓著她胳膊一拉,把人像布袋一樣拽到肩頭,踩著破裂的窗沿便一躍而下。 銜蟬被迎面刮來的夜風(fēng)灌了滿嘴,像是一個猛子扎進(jìn)冰水里,差點沒被噎暈,死也沒想到他會好心背自己。 他卻輕巧地在矮棚上落了腳,借力躍上了屋檐。 一輪巨月懸于身側(cè),遠(yuǎn)處青山勾勒出猙獰的輪廓。屋檐狼脊此起彼伏,連綿一片。 銜蟬在風(fēng)中緩緩睜開眼,有些愣神地打量著腳下這片波瀾壯闊的天地,很快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之處。 “你在往哪走?”銜蟬大驚失色:“我們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去和其他人匯合嗎?” “去找那個女人?!本昂嵅灰詾槿坏貍?cè)目,“仔細(xì)聽,然后告訴我她在哪?” “……”原來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而是強拉她上賊船。 “嗯?”夜風(fēng)在耳邊呼嘯,須臾混進(jìn)了一個聲音,上挑的尾音里卷著一絲傲慢:“有趣,居然是兩個小鬼?!?/br> 這聲音穿過憧憧黑影,無比清晰地傳到銜蟬耳邊。她捂住耳朵,月光被一座高山擋住,那一團(tuán)濃郁的黑暗里仿佛隨時都能沖出一頭野獸。 全身都在叫囂著,純粹的危機(jī)感。 前方仿佛是一片布滿地雷的沼澤,不能在像現(xiàn)在這樣全速往前硬闖了。 “等一等……”銜蟬不自覺絞緊了手臂,雙腿在他腰上勾得更緊。景簫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沒從屋頂上翻下去,回首氣急敗壞道:“你在干什么?” “我說你慢一點,前面沒有光,可能很危險?!便曄s不甘示弱地頂嘴,“你慢一點,我就不會抓這么緊了?!?/br> “慢一點就追不上了,你自己忍著吧。”景簫卻一點也沒有憐香惜玉的覺悟,只是稍稍勾緊了一些。 冷不防摸到一段光裸滑膩的肌膚。 他仿佛給人捶了一拳,大腦空了片刻,才轉(zhuǎn)動著僵硬的目光往身側(cè)一瞥。 或許是方才不怎么客氣地把她拉上來的緣故,又或許是屋頂風(fēng)太大的緣故,她睡袍的裙擺被吹了上去,岌岌可危地掛在腿彎處,像一片蕩漾的雪光。 他是一個自我的人,很少去在意她人的感受。江銜蟬再怎么特殊,在他眼里也不過是個反復(fù)表演的跳梁小丑,一步步朝著自己命定的陷阱走去,他只需在一旁悠閑地旁觀,或是伸出一根手指,像把螞蟻推進(jìn)水泊中一般,讓她摔得再慘烈一些。 他用不著客氣,用不著去在意她的感受,所以理所當(dāng)然地,他根本沒有留意她被自己強行拉出來的時候,是怎樣衣衫不整的狀態(tài)。 怎樣都行,但他唯獨不會以這樣的方式去欺負(fù)她。 景簫的速度不減反增,江銜蟬就像一片掛在他身上的樹葉,隨時隨地都有被吹走的危險。她忍無可忍地捶他肩:“你慢一點!我掉下去就沒人給你指路了!” 話語被風(fēng)撕扯成碎片吹遠(yuǎn),背她的少年目視前方,神色不動。江銜蟬低頭在他耳邊喊:“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見啊——” 景簫當(dāng)然聽見,只是當(dāng)做沒聽見。他現(xiàn)在大腦正瘋狂運轉(zhuǎn),同時留意著周身的風(fēng)吹草動。 他得找一個地方,把江銜蟬放下。 屋頂嗎? 不行,目標(biāo)太大,會被發(fā)現(xiàn)。 草叢? 在目不能視的黑夜里,這是最危險的地方。 總而言之,無論如何都要把她放下去,或許一開始他就不該把她拉出來。 他一心二用地搜刮著一切能藏身的地方,額角掛下一滴汗珠。焦躁之際,一只銀光閃閃的紙蝶飛到他身旁來,像是在指引他一般,在身下盤旋。 躍至半空,身下是一處廢棄的道觀,不知哪位前輩在此處畫了八卦陣,又經(jīng)了不知許久的風(fēng)吹雨打,已變得斑駁不清,但依稀還能辨別。 與此同時,一直回蕩在耳畔的歌聲戛然而止。江銜蟬捂了捂耳朵,確認(rèn)自己沒有聽錯,拍他肩提醒:“等一等,那聲音消失了?!?/br> 也許是快要找到敵人所在,她預(yù)感到了危險,隱藏了自己的氣息。銜蟬猜測著,捏出傳音符,準(zhǔn)備告知客棧中的其他同伴。 傳音符在半空一震,還沒消失,就被兩根手指夾住,轟一聲燒成灰燼。景簫仿佛背后長了眼,頭也不回道:“別妨礙我?!?/br> 江銜蟬簡直崩潰:“我在給你喊同伴,你一個人去不是送死嗎?” “同伴?”這個詞好像踩中他什么痛處,他勾起唇角嘲諷地笑了笑,握住自己左臂“咔嚓”一聲接了上去。 他就這樣毫無預(yù)兆地斷了靈力的流轉(zhuǎn),直接在半空墜下,下方是一座道觀,兩人堪堪踩上屋頂?shù)囊粍x那,磚瓦轟一聲炸了開來,屋頂被開了一個洞。 不明所以的江銜蟬以為又受到了偷襲,還沒提醒他小心,自己就被他卸了下去,精準(zhǔn)地摔在地面中央,正對著頭頂一尊須發(fā)噴張的雕像。 她眼神放空地愣在當(dāng)場,眼睜睜看著景簫卸麻袋一樣把自己卸下后,踩著屋梁一躍而上,很快便沒了蹤影。 幾乎在同時便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被歸在了妨礙他的那一類人里。